第17章(第1页)
第44章治河 暴雨下了大半个月才算放晴,然而南边很快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连日淫雨,河堤告危。 这日姬冰原却是又在查考宗室子弟们的策,这次却是自择题,言之成理即可,限时三炷香,现场收了看。 所幸云祯早早在家里让令狐翊写了不少策论,自己背了个滚瓜烂熟,加上姬冰原一贯对他也十分放水,因此倒也不难写,胡乱写了个交上去了。 姬冰原一看就想笑,但倒也朱笔圈了个优,然后又往下翻,然后手就停住了:“治河十策。” 他又看了一会儿,点了姬怀素起来:“卿这十策,写得倒是很切中,倒像是自己去过那儿一般。” 姬怀素道:“臣自幼便对先圣大禹极为仰慕,家中请一先生,为冀州人,家乡年年河水泛滥,他时常与我说起治河之策,臣亦熟读了《水经》、《沟洫志》等书,只可惜只能留在封地,不能亲去看一眼,为君分忧,为民平难。近日大雨磅礴,臣忧恐有水患之忧,触景生情,才写这十策。” 姬冰原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写得很好——疏蓄束泄等法,十分可行,治河后的屯田之法,又是利国利民,国富民强之良策。” 他当着所有人面叫了人来:“快马将此策送回京中交给诸位内阁丞相,就说朕说的,请他们看看。” 他又看向姬怀素:“卿献此良策,当赏。” 姬怀素甚至不敢与他直视,他只有深呼吸着才能压住自己心里那种恐惧,那是从上一世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威压,他甚至知道自己的腿都在微微发抖,所幸有几案挡着,不至出丑,他深深作揖道:“能为君分忧,小子深感荣幸,不敢求赏。” 姬冰原喜欢能臣。 无论人品,他似乎都有办法制约,贪官,若是个能吏,他便能想法子用。连前朝名满天下的酷吏周金星,他也敢用,满朝臣子苦劝不要损了他的明君的英名,他却没说什么,却将周金星安排去了户部,负责盐铁专项。 盐铁税原本是国库极大的一块收入,但所有人都知道盐铁税,收不上来,全都把持在各地世家、藩王手里,各地豪强、名门世家等等以联姻、利益交换等形式,盘根错节,牢牢把握,各地的盐铁官一上任没多久,不是被收买,就是被抓住把柄,若是绝不屈服的,往往上任没多久就离奇病死。 周金星做了户部侍郎,恶狗之名扬名天下,九州盐铁税,一分不少收了上来。 朝廷大臣这才没话说了。 他这一世,已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吉祥儿的襄助。 拥有记忆的吉祥儿绝对不会再襄助他,相反,他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他成为储他需要以最快的办法,让自己的才干被姬冰原看到,而同时,又要小心隐藏自己,不要被吉祥儿发现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实。 很难,但是他的路本来就难,重活一世,没道理不能再登高位。 就是今年,河堤决堤,水患大发,他记得清清楚楚国库被这次水患弄得空虚之极,北楔族趁虚而入,姬冰原不得不御驾亲征。 后来他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一穷二白的国朝,和各有私心的地方豪强,别有用心的藩王们,要不是姬冰原拢了军制,他立刻面对的就是秦王一系的反扑。 他那时候才知道姬冰原肩膀上担的担子有多沉,国家太大了,到处都是七灾八难的,国库基本都是空的,年年各种腾转挪移,勉强描补着看着繁荣昌盛。这个男人,总是沉默冷肃,却不知怎么把这一个天下给撑得,所有臣民们看到他,就觉得天子圣明,太平盛世。 他的时间抓得很巧,下个月,黄河决堤的事瞒不住,但到那时候已太晚了,大量的灾民饥民一路向北——他还来得及。 姬冰原看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卿有何求?” 姬怀素跪下道:“臣想讨个差使,愿为治河使臣,沿河南下,前往冀州,预做防范,那一带的河堤最弱,臣可先去部署一番,以免水势过大,生灵涂炭。” 姬冰原道:“准了,稍后你写个细则来,朕转内阁议处,你可先准备行李,明日即启程。” 姬怀素磕头谢恩,心中压抑着激动,成了! 姬冰原又转头对高信道:“你也派一队龙骧营护卫,护送钦差前往。” 忽然云祯也站起来道:“皇上,臣也想去看看,臣也是龙骧营的侍卫,恳请皇上也让臣陪同钦差大臣一块去治水,历练历练。” 他身旁的朱绛连忙也站了起来:“皇上,臣也想去……”姬怀清在下头开始冷笑,结果姬怀盛也站了起来:“陛下,臣曾经行商也去过冀州,求也给臣一个历练的机会。” 开始像一场闹剧了,开始也有人捂着嘴笑,只等着一贯严肃的皇上叱责,要知道皇上再宠爱昭信侯,那也只是在宫里玩闹,这可是正经朝政,如何弄得像是分果果一般的闹剧,你要我也要。 姬冰原看了眼看着他的云祯,心下微微叹气,但还是站了起来解了佩剑:“昭信侯云祯,你近前来。” 云祯连忙向前,姬冰原将佩剑递给他:“此乃天子剑,如朕亲临,准你此去便宜行事,斩邪除恶。” 云祯怔怔看向姬冰原,一侧丁岱低声提醒云祯:“侯爷快接令。”这可是尚方宝剑!天大的荣耀啊! 云祯连忙捧了天子剑,跪下谢恩。 姬冰原又看了眼朱绛和姬怀盛道:“少年人当有锐气,既然你们也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愿意去,那便同去,治水一事,事关民生,你们需以大局为重,好生办差,若是心怀私利,为祸地方,朕决不轻饶。” 居然准了! 所有宗室子都暗暗后悔适才没有站起来,这可是钦差啊,有姬怀素当头,办不好都是他的责任,办好了自己也面上有光,倒是心思不如昭信侯快,说起来,真的不是本来皇上就想让昭信侯立点功,和姬怀素唱的双簧吗?姬怀素是在给昭信侯垫脚吗?忽然有人狐疑起来,私下窃窃私语。 姬怀素却看向了云祯,云祯握着天子剑,似有所觉,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居然笑了。 这笑容带着十分的骄傲气焰,但姬怀素却心里微微一软,他已经许久没看到云祯脸上这样的少年意气了……看来这次他很可能要坏自己的事,自己原本是打算先远离云祯,隐藏自己,若是他同行,势必自己要掩盖这恢复前世记忆的真相,那就更难许多。 罢了,治水这事总归是于国于民有大利,功劳什么的,他若真的要争,就给他吧。 想到能和他一起出行,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雀跃的。第45章还礼 昭信侯要出行,丁岱前前后后忙得脚不点地,像准备御驾出行一般地打点安排,事事亲为,从车驾到行礼备办安排,一点不敢轻忽。 一切打点妥当,才去找姬冰原禀报,姬冰原点了点头,又问:“找御药房把常用的药都包了吧,只怕有疫情,另外吩咐青松日日记得替吉祥儿坐席等地都熏艾,保持干净。” 丁岱终于忍不住道:“皇上这样舍不得,何苦又要安排侯爷出去呢?这疫病,若是真染上了,可不得了,侯爷还小呢,不若在京里多历练个几年。” 姬冰原道:“他自己已选了自己要走的路,朕不能拦他。” 丁岱其实看出来姬冰原皱着眉头,是一点都不放心的,索性再推波助澜:“皇上这会子又不担心怀素公子和朱公子对侯爷有企图了?”派俩宫女去试,真是和从前世家族试准女婿一模一样,皇上可真操心呢。 姬冰原皱着眉头道:“姬怀素此人,几篇策论写得都很扎实,但到底年轻,见识不多,之前几篇写得都有些闭门造车,只有这少年壮志宏图霸业之心可一观。但最近这一篇,老成圆熟,看得出居高临下统揽全局,倒像是自己治国过,很有帝王风范——只是虽然措施老辣,却仍是浮在空中,仿佛天下都该是他的棋盘,棋子可任意挪动,合该让他去民间看看老百姓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棋子也未必乐意让肉食者随意挪动。” “云祯和他出去历练历练是有好处的,此人心思缜密,善于谋划统筹——至于别的方面,我看云祯心思烂漫,根本一点心都没在这情情爱爱上头,他一心想着他那镖局呢,朕就看中他这一点,做起事来一往无前,不留退路。”姬冰原道:“慢慢来吧。” 丁岱心里吐槽,皇上您脸上可一点儿没看出来想慢慢来啊,我看您每天都恨不得揪出那个让小云侯爷走上歪路的那个小子呢。 姬冰原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至于姬怀素,不是大善,即为大伪。” ==== 水沸了,冒出了三个漂亮的蟹眼一般的圈儿,朱绛将沸水注入茶杯中,茶香就涌了出来。 朱绛小心翼翼端了茶给云祯之前的几上,和他嘀咕:“怎的忽然想起也要去治水?这差使不好当啊,真不是姬怀素怎么就有这么大胆子。” 云祯道:“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连皇上都觉得他的策论写得好,想来是真的好。治河,也算是为皇上分忧了,皇上离不了京,我们去看看了,给他带点最真实的消息回来。”他依稀也记得似乎有一年河堤决口,许多饥民逃难到了京城,第一世他开过粥棚,第二世姬怀素也和他抱怨过,觉得贪官误国。 这一世是因为皇上来行宫,给了姬怀素请命的机会吧?从前记得灾情一起,皇上基本一直在前朝忙于政事。 说起来,皇上从前一直很忙很忙,从小时候和母亲进宫奏事开始,他每次看到这个“皇舅舅”,总是一直沉默着笔不加点地批折子,和大臣议事,来西山明明算是避暑,结果仍然一天天京里快马加鞭地运来一箱一箱的奏折。 他想到这个越发觉得皇上实在太辛苦了,应该想个什么法子给皇上解解乏呢?天天总是这么冷着脸批着没完没了的折子,议着没完没了的事,等到外敌来了,又带着将兵去打仗,这个天下至尊,到底有什么乐趣啊! 难怪皇上总是冷冷的都不太笑,多无趣啊,他目光落在一侧案桌上供奉着的天子剑,收了这样珍贵的礼物,得给皇上还礼呢。 朱绛剥了只橘子,捡了一瓣橘子递到他嘴里:“今儿的事,家里很快就知道了,刚才家里紧急叫人送了好些行李过来,我祖父还给我捎了封信,让我好好当差,不许抢功,当我像傻子一样呢,还给我细细写了一轮,什么功劳都让给其他贵人,切切不可出风头,更不可撺掇着昭信侯乱来。” 云祯吃着橘子,听到他抱怨,忍不住笑了,朱绛又塞了瓣橘子给他:“你说说看,人家姬怀盛那边,紧着送马车,送药品,送路上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我们家送了一箩筐教训和叮嘱!” 云祯吃吃的笑,朱绛也拿着橘子笑,姬怀素走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两个少年对着笑成一团,朱绛还涎着脸又塞了一瓣橘子给云祯,两人坐得极近又极亲热,他仿佛伤了眼一般地微微移开眼神,过了一会儿才整理了表情轻轻扣了扣门扉笑道:“说什么笑话呢?这样好笑。” 云祯收了笑容,朱绛却还没什么意识,只是起身给姬怀素让座,倒了杯茶:“怀素公子今日可长脸了呀,托福我们也能出去散散心,还未好好向您道谢,来找我们做什么?” 我们?姬怀素想不到连这个纨绔子弟都能和云祯称起“我们”来,想当初云祯和自己,那才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剥果子的都是吉祥儿,连自己不吃花生,都是他自己观察发现出来的……姬怀素压下心底那酸意,笑着道:“临行前想和侯爷还有朱五公子对一对,看看有什么需要备办和注意的。” 朱绛道:“很是呢,那可不得不请怀盛公子也过来,你稍等等。”他转头非常娴熟吩咐青松:“青松公公麻烦您去通传一声儿?” 青松笑着道:“小的即刻去,顺便去膳房传些果子点心过来好待客。” 姬怀素看了眼青松,垂下睫毛,可惜了,这个前世这个时候已经是自己在宫里最强的暗棋,如今却被重生的云祯不知不觉的坏掉了,虽然他大概只是随手一乱,自己却要重新布局。 朱绛推了果盘过去给他:“吃橘子,虽然还有些酸,但是贡品就是不一样,水多!” 姬怀素捏了只橘子在自己手中,慢慢揉开,并不吃,只是笑道:“侯爷真是深受皇恩,这淮南橘子,如今水路不通,京里极贵,听说一只能卖上百钱。” 朱绛道:“啊!那我可吃了好几两银子下肚了!罪过罪过。” 外边却扬起个声音:“朱五公子吃了什么稀罕东西这样贵?”却是姬怀盛到了。 朱绛笑着又起身给姬怀盛让座倒茶:“幸好来了个知道行情的,怀素公子说今岁水患,水路不通,淮南橘子奇贵无比,怀盛公子说说看,可是真的?” 姬怀盛才坐下来却笑道:“嗳呀你眼前明明有个真佛,你不拜,倒来问我?你以为这橘子是怎么来的?” 朱绛讶道:“怎么来的?难道不是宫里的贡品,皇上赏吉祥儿的吗?要我说皇上就是宠吉祥儿,上次的杨梅也是,又大又甜。”朱绛艳羡的舔了舔嘴唇,回忆起那些杨梅,瞬间口舌生津。 一旁青松正刚从膳房捧了碟热腾腾的琥珀核桃仁过来,听到他们说,笑道:“嗨呀!朱五公子这次可猜错了,这橘子,却是咱们侯爷进献给皇上的!皇上可高兴了,一连吃了好些个,连橘子皮都吩咐了让人腌制了到时候用来做茶饮呢。” 这下连姬怀素都意外了,看向云祯,云祯脸上仍然淡淡的:“水路不通,走的陆路,淮南那边新开了个镖局分店,顺便带的货,我尝了觉得好,就孝敬皇上了。” 朱绛一拍掌:“哗!连淮南都开了镖局分店了?你这镖局生意,开了没多久啊,怎的这样快就急着开分店了?” “淮南那边,穷山恶水多刁民,山多,盗匪也极其多。” 云祯只解释了句。 朱绛道:“那岂不是这镖局生意不好做?” 姬怀盛笑道:“朱五公子这就不知道了,风险越大,这回报就越大!这可是咱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分店,最关键是云祯手里的镖师,那可才是真正精英呢,开张没多久,在淮南城那边可就出名了,生意就没停过,连我家娘家那边的商队都用咱们扬威镖局呢。” 云祯笑道:“周家商队的护卫也是剽悍得很,不用我们护镖,也一样通行无忌。” 姬怀盛摆手:“你不知道,不是护卫剽悍,是买路钱给够了,常走的商路上的盗匪头子,我们都定期交保护费的,幸好最近那些盗匪听说被黑吃黑吃了不少,好像兼顾不到这边……” 姬怀素眼见着他们三人越说越热络,眼见着话题一路不知道放飞去哪里,轻轻咳嗽了声:“说起盗匪,我们这次去,一路盗匪必然也不少,虽说有龙骧营护卫,但也并不乐观,要知道许多流民,山穷水尽了自然就啸聚成匪,因此这一路,还得好好计划才好。” 姬怀盛神情一整:“不错!怀素说得很是,我正带来了我们商路常走的路线来,咱们先把出发后的线路以及修整、住宿等等好生安排一下才好,我今日已让我们商路的大师傅先做了个,大家先来看看行不行。” 朱绛拍掌道:“周家商队,天下闻名,那自然必是极妥当的了!” 姬怀盛腼腆一笑:“朱五公子实在是过奖了……这一路最大的问题是速通消息,我们商队倒是有惯用的信鸽,不过我们这一行出行,太过招摇,只怕信鸽会被有心人截射,因此还是得好生计划一番。” 朱绛拍掌道:“这容易!我带几个人远远跟着,看哪些不怀好意的跟着我们!” 姬怀盛道:“朱五公子您英姿勃勃,明眼人一认就认出来了……” 姬怀素心里苦笑,眼见着这几个活宝越说越歪,不知何时才能说到正题,转眼去看云祯,却见云祯忽然自己笑了起来,双眸仿佛含了星光一般,嘴角也笑得得意洋洋,这样生动神情,却是从前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急着要向自己讨赏之时的神情。他心中不由微微一荡,柔声问云祯:“昭信侯可是有什么好的想法?” 云祯仿佛忽然回神过来一般,看了他一眼,嘴角笑意犹在:“无事,只是忽然想起有些事需要交代家里人送来,你们先商量着,我都听你们的,我先出去一下。” 他起了身来往门外走去,步伐轻快,他想到要还个什么礼给皇上了!第46章别离 姬冰原清晨才朦胧醒来,便听到有人吱吱咕咕在外边和丁岱说话,微微皱眉问:“何人喧哗?” 语声才落,云祯已兴高采烈地掀了帐子进来,看到姬冰原笑嘻嘻:“皇上,昨儿收了您的佩剑,我给您还个礼儿好不好。” 姬冰原头疼:“什么礼这样猴急一大早就来堵朕的床。” 云祯将鼓鼓囊囊的袍襟掀开,已从怀中掏出两只通体雪白扑腾拍着翅膀的鸽子,咕咕叫着,一看眼睛都是金红色,十分珍贵。 这简直像耍杂耍变魔术一般,姬冰原一下子掌不住笑了:“你这是哪儿学来的变戏法?” 云祯小心翼翼捧着那活蹦乱跳的鸽子,啪啪啪拍着翅膀:“这一对儿是巫山积雪,方青索配了好久才配出来的!我说要,他可舍不得呢!和我讨价还价好久,还派了个鸽童来,怕我养不好。” “您看看这翅膀,您看看这眼睛,您看看这爪子!多稳健,多轻盈!飞得又快又准,一流的信鸽!皇上您留着一只,我带一只走,到时候我把路上见闻都给您写信,给您解闷说笑话好不好?” 姬冰原:“……”就这么件事,值当他这么欢天喜地没规矩的来堵朕的床?他看了眼一旁装死的丁岱,显然丁岱也没认真拦,到底谁是他主子呢?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张开手臂等人为他着衣:“你是出去办差治水呢还是出去玩呢,还有功夫给朕写信?” 丁岱示意一旁的尚衣宫女们上前伺候,不妨已被云祯手快地将一对鸽子都塞给了他,然后上前抢着替姬冰原系衣带,嬉皮笑脸道:“办差总有闲暇嘛,我出去看看,就像您亲自出去看看这天下了,多好啊。” 姬冰原低头看他笨手笨脚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家穿得好好的,你倒都给系错了。” 云祯嘿嘿笑着,解开系错的衣带,重新打结,又替姬冰原扣上腰间玉带,挂上玉佩等吉器:“皇上是不是也很快就要回京了,京里这样多的事。” 姬冰原道:“是。” 云祯有些惆怅:“等我回来说不准都是好几个月后了,今年没能在西山好好和皇上打猎呢。” 姬冰原嘴角微勾:“没关系,秋猎还赶得上。” 云祯张了张嘴,没说话。 姬冰原看他神情,似是又有心事,心中一软道:“想要写信给朕可以,但朕每日要看一张大字。” 云祯整张脸都垮下来了:“皇上!”不带这样的!出去办差还给人布置功课!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姬冰原转头又看还捧着一对鸽子在一旁偷笑的丁岱道:“这鸽子,就由丁岱养着,若是掉了一根毛,就让方青索向他索魂去。” 这下丁岱也垮了脸:“那方猴子一贯看不顺眼小的,就算我养好了,他不认啊!” 姬冰原道:“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招来的。” 云祯哈哈大笑:“没事丁总管,我会为您说情的。” 姬冰原洗漱完坐到早膳偏厅这儿,两只鸽子总算放进笼子里好好挂起来了,姬冰原问:“难怪你整天缺钱,方青索这是养军鸽呢还是玩鸽子呢。” 云祯笑嘻嘻:“都一样,都一样,反正都是比快比持久。” 姬冰原道:“军鸽不讲究品相,这样品相的,拿到市面上那价格也可和海东青一比了,拿来送信倒是可惜了。” 云祯道:“嘿嘿,那自然是最好的才能送皇上么,皇上天子剑都赏我了,这点不算啥。” 姬冰原看了眼云祯,点了点头:“难怪人家都说昭信侯纨绔得不像话,让朕看看,宝马,赛鸽,嗯,名花也养着,斗鸡也圈了不少,朕看过两年你也该玩鹰了。” 云祯眼睛一亮:“陛下有好的吗?” 姬冰原忍俊不禁:“还真顺杆子爬了,驯鹰太残忍,你心软,算了吧,玩点别的。”这轰轰烈烈玩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谁知道他一口气砸了四十万出去建镖局呢?开个镖局当然也轰轰烈烈,谁又知道他们又去淮南扫了一轮盗匪窝呢,连高信都咋舌不已,密奏一天一封,替他们扫尾扫得苦不堪言。算算他开支大,赚得也不少,真是英雄出少年,也因此他才舍得让他去治河。 云祯坐下来,拿了甜奶就喝:“我心可硬了。” 姬冰原低头用膳,并不理他嘴硬,这孩子又心软又重情,做起事来什么后路都不留,算什么心硬。 鸽子咕咕叫着,两人用了早膳,姬冰原拿了舆图来,手把手又给他叮嘱了一轮路上应当注意什么,又拿了几个官员的简历来细细和他介绍。 云祯五体投地:“皇上您怎么连每个官员的履历和性情都能知道啊。” 姬冰原头都不抬:“朕每年都会见一见各地的巡守,官员是代天子治理天下,朕自然要尽力派遣最合适的人,否则让贪官为祸一方,岂不是对不起百姓。” 云祯嘀咕道:“您也就一个人,这也管那也管,这样岂不是太累了。” 姬冰原忽然一笑:“朕等着我的小吉祥儿长大了替朕分忧,看着这天下。” 这话说得又像打趣又像许诺,云祯不知为何忽然脸一热,低声道:“我……我也没什么本事……帮不上皇上……” 姬冰原揉了揉他的头发:“心意有了就行。” 好生交代了一番,云祯才带着一只鸽子回了房间,丁岱亲自送着他回房,盯着青松收拾好的行李亲自检查了一番,又让人手抄了那养鸽子的法门塞自己怀里,才慢悠悠回去复命。 才出门便遇到了姬怀素走进来,丁岱笑眯眯行礼:“怀素公子。” 姬怀素看到脸上笑吟吟的丁岱,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恶魔一般,脸色微变,瞳孔紧缩,他狠狠压抑着双腿想要跪下的冲动,勉强笑着回礼:“不敢当,丁公公是过来传旨的吗?” 丁岱脸上堆满笑:“是云侯爷要走了,皇上不放心,吩咐小的来盯着看有没有什么缺的,这一路上侯爷还得劳烦怀素公子照顾了。” 姬怀素好一会儿才回道:“不敢当,应该的,公公好走。” 丁岱眼神往姬怀素脸上微微一扫,笑得更甜:“那小的先走了,皇上还等着小的回话呢。” 回到主殿,仍然是冷香沉沉,寂寂一片,和刚才云侯爷在时那热闹劲儿全然不能比,丁岱心里微微叹气,进去禀报姬冰原:“一切都齐备了,听说明儿就离京了,皇上真的不再留一留?” 姬冰原抬眼看了他一眼:“就这么喜欢云侯爷?连朕的床都敢堵,朕看你这规矩也得好好学一学了。” 若是一般人听到皇帝这么讲早跪下请罪了,丁岱却一点儿不怵:“这都要走了,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回京呢!侯爷满心高兴地送个礼儿来,这可是侄儿地孝心,怎么好拦呢?云侯爷在的时候,皇上多松快啊,热热闹闹的过日子不好吗,奴婢看啊,这鸽子送得好!每天念念云侯爷的信,小的们也开眼呢。” 姬冰原知道丁岱跟着自己多年,早已看穿自己,嘴角含笑:“行了行了,猴儿走了朕倒能清静几日。” 果然第二日清晨云祯他们就离开了西山行宫,往冀州行去。 人才走了一天,鸽子就飞回来了。 信上写得煞是热闹,全是大白话,字呢一张都没有,云侯爷倒是大大咧咧赊账:“皇上,才到驿站,字儿还没写,先欠着下次给您补上,臣先给您说说一路见闻。” 那活龙活现的得意神情仿佛就在眼前,姬冰原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丁岱在一旁偷眼看着,心里可乐开了花,还是咱们云侯爷会哄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