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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丁岱道:“辛苦什么呢,老奴这马上要去九边总督府赴任了,今日进宫,却是要交接给侯爷禁军令牌的,皇上之前就有交代,今后这禁军,就要给您掌着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军符道:“这是调军的虎符,皇上说了,再不能出现上次您深夜调军调不动的情形了。侯爷您以后做事,还得稳重些啊,您可不知道前夜皇上听到您亲涉险地,调军一时又还未能听令,吓得那脸色,可都是青白的,咱们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云祯接过那沉甸甸的铜虎符,心里五味杂陈:“丁爷爷您当初陪着皇上征战四方,代天子掌着禁军这样多年,怎的好端端要去九边都督府呢?”  丁岱笑盈盈:“侯爷您和皇上也是一体的,您掌着禁军,和皇上掌着也是一样的。去都督府做镇守内官,那才是自在呢,在地方上,没有宫规拘束,有军士使唤,还能收几个好孩子养老,可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上这是看老奴日日在宫里伺候着辛苦了,让老奴出去自在几年呢。”  云祯勉强笑了笑,丁岱道:“老奴去,也多照应照应朱五公子吧?”  云祯这下振作起来:“还得劳烦丁爷爷照应了,朱绛那小子有些傻,对了,我给朱绛写封信,劳烦丁爷爷带去。”  丁岱嘿嘿一笑,心里想着皇上这可危险啊,人家那可是打小儿起来的情分,难怪皇上如临大敌。  这醋啊,吃了多少天了,连逼着侯爷穿着皇后礼服去祭天都做出来了,这几日做了多少荒唐事,老安王都给吓到了,老人家反过来给皇上磕头,只劝阻他再想清楚,就算不怕祖宗责怪,也要担心后辈指摘,史书留瑕。  最后还是拗不过皇上,大雍第一个男皇后,就这么踏踏实实写到了宗室金册上了。  皇上啊,何曾在意过那些?  若是在意,也不会一个人这么久了。第110章鲈鱼  万寿节终于盛大而平安地过了,逆书案也以秦王削蕃撤军,旬阳郡王姬怀清废爵离京落下了帷幕。京里随着第一场瑞雪,重新回到了平静祥和。  天日高霁,山道上雪已被一路上的商队马蹄车轮给蹍脏融化,只有道旁山上尚有皑皑白雪,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这一代是海津往京城的必经之道,南方的商人从运河抵达海津城,然后再从海津转陆路往京城去。  数队车队刚刚抵达驿站,正在卸货整队,陆陆续续下车。  一名管家快步走到了刚刚下车的一名老者跟前,低声道:“老爷,旁边商队的少当家,姓周的,说看上了我们带着的银鲈鱼,愿高价买一些。”  老者道:“不卖。”  那管家面有难色,低声道:“看起来不像普通商队,我们这次因怕冻死,也带了不少,匀一点倒也不是难事……”  老者微微诧异,毕竟这位管家跟着他多年,什么高官贵人都见过了,眼力是尽有的,他若说对方不似普通商队,那显然对方气度非凡。  他看向对方商队,只见那队商队果然一色的高鞍大车,车上插着“周”字样小旗,货物累累,看着应是绸缎布匹。  护卫穿着一色的褐衣,看着十分精干,除此之外,另有镖局镖师护送,镖局正是如今最有名的扬威镖局,镖师个个精悍高大,腰间挎刀,行走之时雷厉风行,令行禁止,俨然有军士之风。  却见对方一台青色油布大车掀起帘子,两个青年男子从车内下车,一名打头的穿着宝蓝直裰,狐皮外袍,笑容满面,斯文可亲。  后一位却穿着青夹棉箭衣,腰间佩着短剑,双足套着皮长靴,这样雪天,也不穿外袍披风,跃下马车时手足利落,腰背笔挺,行走如风,待到走近时,只见眉如刀裁,眸若晨星,果然不凡。  老者心下不由也赞叹,难怪管家不敢当面拒绝,如此人物。  却见前面打头那名青年男子上前向他深深一躬,含笑道:“这位老先生,我们兄弟姓周,正与商队往京城去,见到贵车队运着几大缸鲜鱼,时时用炭保温,鲜活可爱。舍弟好奇打听,得知是银鲈鱼,十分稀罕。便想与老先生相商,愿以高价购买两尾,不知老先生可否转让我们两尾?”  老者看这位周少当家言语斯文有礼,后边站着一直微笑着的二少爷也是行礼如仪,举止合宜,眼神奕奕,心生好感,也回了个礼道:“两位少当家客气了,按说原本让两尾给两位少当家不值什么,只是我们此去京城,乃是探久别的亲人,我这亲人自幼就爱吃这种鱼,他离乡别居多年,我们难得进京,带得也不多,实在是难以转让,还请两位少当家海涵。”  却见那位二少爷脸上微微带了些腼腆,慌忙拱手行礼连连道歉道:“原来如此,老先生千里送鱼,情义深重,是小子冒昧了,万不该提此非分要求,抱歉抱歉,请老先生原谅。”  老者含笑拱手:“不敢当,晋地周氏巨贾,名满天下,若是今后有缘,两位当家到江南,可招待两位少当家的品尝这银鲈鱼,现下老夫却随车队带着些干银鱼,却也风味颇佳,稍后让管家送些与二位品尝。”  当头那位周少当家笑着拱手:“多谢老先生包涵,不敢白收老先生的礼,我们也有些土产回赠,耽误老先生歇息用膳,那我们兄弟俩就不打扰了,告退。”  两兄弟回了车上,果然看对方管家很快派人送了两大包银鱼干过来,又教人回赠了两盒人参过去,又令人厚厚赏了对方管家。  周少当家捂着脸笑着道:“罢了,堂堂郡王,这辈子头一次和人讨吃的,还没讨着,叫人知道,这脸可丢大了,全都是为了你。这银鱼,赶紧叫人煮来与你,你若是不吃尽,下次莫要再求我做事。”  原来这周少当家却正是姬怀盛,有事去了海津城一次,被在那里带着禁军冬训的云祯给缠上了,混进周家商队一起回京。  云祯嘀咕道:“我这不是看那鱼稀罕嘛,都那么久没见到皇上了。”  姬怀盛笑了:“冬训三个月,你才离京十五日,就偷偷跑回京,我看你是怕皇上责怪,才想着怎么哄皇上吧?你这真不算擅离职守?”  云祯理直气壮:“这怎么算擅离值守呢,现有九门提督在呢,我本来就是代天子阅训,看过他们训练了就可回京了的。只是皇上说下雪路上又冷又不好走,听说近年了,年下不太平,不许我回罢了,现下跟着你们商队走,又有镖局护送,总没事了吧,等我平安到京,皇上也没话说了——就这么点路,本来我带几个护卫骑马,很快就到了,跟着商队走太慢了。”  姬怀盛点头笑道:“知道皇上宠你,横竖怪不到你头上,若是你这回进京冻着饿着,皇上定又恼我,给我办个什么难办琐碎的差事,我还不知道吗?”  云祯嘿嘿嘿偷笑。  驿站里,老者看过那两支回赠的人参,叹道:“晋地周氏,果然富甲天下,出手如此豪阔。”  管家笑道:“还赏了老奴一张金叶子。我说不像一般人,看起来那王公贵族,也不过如此气度了,尤其年纪还小,因此也不敢遽然回了,只能禀报伯爷。”  老者长叹:“闻说周氏教后辈,都是十岁起便跟着商队四处走商历练,商贾之家,难怪能有此等佳儿,人物斐然,玲珑通透,后继有人,教老夫实在是羡慕啊。”  管家宽慰老者道:“两位公子如今也看着有长进了,伯爷不必如此伤感。”  老者苦笑:“我道皇上不喜深沉机巧之人,他们又是晚辈,天真单纯,皇上念着昔日妹妹的情分上,总会照顾他们。谁想到他们一进京就接连出事,不但差点……丢了贡品,如今连逆案都能被牵连,虽说皇上只是让他们吃点教训,我却不能安坐江南了,只能亲身进京,向皇上请罪了。”  原来这位老者,赫然正是今上的舅父,承恩伯谈西林。  管家只好宽慰道:“皇上只是轻轻教训,可知总还是愿管的,若是不闻不问,只由着他们乱撞,那才是麻烦呢,听说这次逆书案,牵连甚众。”  承恩伯长长叹了一口气,那些掩埋在几十年前的旧怨,除了死去的太后外,无人知晓,但皇上,可绝不会忘了。  他登基十八年,谈家除了他加恩到承恩伯以外,再无一人得荣赏,谈家子弟,一个提拔当差的都没有。他在江南,不敢进京,皇上也从未提过让他们进京的话,这一留在江南,就是十几年。  他再什么都不做,谈家就此沉寂了。第111章夜谈  寒夜特别长,云祯和姬怀盛说了些闲话,也就回房歇息。然而云祯自幼娇生惯养,哪一世都没怎么受过苦,这驿馆里棉被又硬又重,床褥冷冰甚至有些潮,还有一股奇怪味道。  云祯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了身来自己拿了本书看,想着第二日还不如在姬怀盛的马车上补眠,那香香软软,都还舒服些。  他刚挑明灯火,拿了本兵书在看,忽然听到薄薄的板壁传来了清晰的呻吟声,在这深夜中仿佛精狐鬼怪一般,颇为瘆人。  他吃了一惊,仔细又听了一会儿,听得似乎是隔壁房间的,压抑的,痛楚的呻吟,这驿站分三等,这一等房,住的都非富即贵,因着客商多,房间颇为紧缺。  他想了下起身到了隔壁,轻轻敲了敲门,见里头没有应答,有些担心,抽了短剑轻轻一挑,将门闩挑开,推门进去看了下。  只见狭小床上,呻吟声正从床上传来,他过去掀开帐子,借着点月光,看到正是白天那老者在闭着眼睛呻吟,额上满是汗珠。  他连忙上前轻轻拍了拍那老者的肩膀:“老先生,您怎么了?可是生了急病?”  承恩伯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勉强笑了下:“是周小公子啊,我这是老毛病了,胃弱,今日受了凉,胃痛起来,这里驿站,不方便,罢了,忍忍到明日就好了。”  他年纪已近七旬,疼起来气息微弱,满脸衰态,云祯不由怜悯,问他:“要不我给您拿点热水来?”  承恩伯苦笑道:“这三更半夜的,又在驿站,下人们都在三等房,今日驿站不足,叫人烧水也麻烦,况且用处也有限,小公子你还是回房吧,老夫忍一忍就过去了,是不是吵到你歇息了?”  云祯伸手替他揉了揉胃部,又摸他浑身上下冰凉,料是这驿站太冷,忽然想到:“老先生,我学过一点点针灸,不如替您针一针穴位,您看如何?还有,我随身携带有一些成药,似乎有保和丸,我拿一丸来给您服下吧?”  承恩伯其实也疼得没法,他许久不出门,这老毛病在家里,上下有丫鬟侍妾服侍着,再请大夫来针灸针灸,的确很快就好,这路途遥远,他一路行至这里,的确是年高体衰,顶不住了,如今看着小少爷殷殷切切,细心体贴,不由也有些依赖这点关心:“也好,那就劳烦小少爷了。”  云祯转回自己房中,翻了下自己行囊,果然看离宫前青松替他收拾了一大包宫廷成药在里头,他翻了下果然找到了保和丸,上边附有黄笺子,写着一次一丸。便在自己屋里取了暖壶,拿了针囊,想了下又将榻上的狐裘拿了起来,到了老者屋里,先拿狐裘替他裹了起来,扶起来,然后倒了杯热水给他,将那药丸给他服了下去。  承恩伯此时也顾不得了,一杯热茶下去,只觉得身上果然暖和了许多,那药入口即化,服下去后又感觉胃部陡然暖起来。云祯替他解开衣襟,拿了针囊出来道:“老先生,我的针灸手艺很一般啊,正经没替几个人扎过,您要是觉得疼了就说呢。”  他拿了针来,果然摸着穴位,替他针了中脘、内关、足三里等位置,承恩伯久病成医,又指点他:“我这是寒邪犯胃,你再针神阙、胃俞、梁丘三个穴位。”  云祯试着也给他一一针了,承恩伯微微缩了下,感觉到那狐裘锋毛贴着肌肤柔软温暖的感觉,心下微微感动:这孩子倒是细心,怕解衣针灸我会冷,还拿了自己的裘衣来,明日想法子还他一件才好。  云祯磕磕撞撞摸索着针了几针,拈了一会儿问他:“如何?能有针感吗?”  承恩伯道:“还行。”  云祯道:“我这功夫不到,我遇到过一位大夫,那才是厉害,针离了手仍然能颤动不已,扎完整个人都仿若重生一般,您不是要到京城吗?京城新开了家九针堂,您可以去那里看看病。”  承恩伯恍然道:“京城也开了九针堂了吗?”  云祯道:“是啊。玉函谷的谷主君神医亲自坐镇,老先生您去求他给您看看,兴许能断了根呢。”  承恩伯苦笑了下,闭目不言。  云祯却还鼓励他:“就是有些可怕,不过君神医医术通神,针完一定能好的。”  承恩伯低声笑道:“远在天边的神医,也不如眼前小公子有用啊,老夫好多了,想来那药力也散开了,倒是好药,不知在哪家药房配的药丸,我稍后也让人去配一些。”  云祯道:“家里人收拾的,我也不知道哪里配的,老先生您路途辛苦,想来还用得着,我把剩下的药都留给您吧——还有这暖壶也留给您用,这冰天雪地的,这暖壶简单,在里头加了木炭,晚上和路途上就能有热水喝了。”  承恩伯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双层铜壶,叹道:“你们周氏果然是行商的行家,这暖壶说着简单,其实烟道炭道,包括木炭的重量,燃烧的时间,这都不容易做好。”  云祯倒没注意这些,周家商队这边待他自然是如待姬怀盛一般恭谨小心,这暖壶一直给他留着,他还以为很寻常,听到承恩伯说,才点头笑道:“原来是这般,老先生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有这等机巧。”  承恩伯心下微奇,但想着这孩子一看就知道还年轻,想来也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的,笑着道:“小公子年岁几何了?看着尚未及冠?”  云祯点了点头:“转过年就十九了。”  承恩伯笑道:“这般年轻,这冰天雪地的出来行商,可辛苦吗?”  云祯老气横秋道:“还好吧,其实骑马更快,也省得在路上折腾这许多日子,就是家里不许。”  承恩伯叹道:“骑马是痛快了,但是伤身子,长途跋涉还是慢慢走的好,不然伤了根本,年老可就顶不住了。你们少年人,只想着痛快,哪里知道家里长辈牵肠挂肚呢。”  云祯嘿嘿笑了声:“老先生是不是还想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  承恩伯道:“长辈总是为着你们好的,可惜你们年轻人不领情。”  云祯道:“老先生是不是儿孙不听话啊,别伤心。其实年轻人兴许也就是嘴硬要面子,兴许心里也知道是长辈还是爱护小辈的,不是人人都能有长辈管束的呢。”他想起自己两世没活好,兴许也就是因为父母不在,无人管束的原因,不由有些落寞。  他低着头,慢慢将针旋转着,又小心翼翼拉起狐裘掩好,来防止他着凉。  承恩伯看他又乖巧嘴又甜,还体贴,心里十分喜爱,笑道:“我若有你这样的孙儿,心里可要欢喜死。”  云祯嘿嘿笑着:“我小时候特别淘气的,您若真有我这样的孙儿,怕不是天天拿着戒尺伺候,那时候可就嫌弃我太淘气了。”  承恩伯道:“一看你就是家里宠着长大的,你爹娘特别宠你吧。”  云祯道:“是挺宠的,旁人都说按他们那样子宠法,我将来就是个混世魔王,可惜他们去世得早,不然兴许如今也是天天要教导我了。”  承恩伯有些怜惜,又有些纳罕:“我看你们兄弟二人举止落落大方,人才非凡,想来族人教养很不错。”  云祯嘿嘿一笑,承恩伯又感慨:“外人教导起来轻不得重不得,有些事情也只好生身父母才好下死手管教,若非亲生子,任你平日如何亲,稍稍严厉些,便会记恨在心。”  云祯道:“老先生看开些啦,儿孙自有儿孙福,这都是他们的造化,尽力就行了。”他看这老者千里进京,也无一个儿女伴行,半夜病重,因此念念叨叨,啰啰嗦嗦,也只是宽慰开解。  承恩伯伤感道:“是老夫啰嗦了,你们少年人不耐烦吧,倒是耽误你休息了。”  云祯算了算时间,开始拔针,一边道:“怎么会呢,有人说说话挺好的,我也觉得这里床太硬,不好睡,也是没睡着。”  承恩伯失笑:“你还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云祯道:“是啊,我有个朋友,从小和我一样也是一点苦不能吃,如今他去边关从军了,我想起来也觉得纳罕,不知道他怎么吃得下那等苦。”  承恩伯肃然起敬:“肯去戍边从军,可知自有一番志向,是个好男儿。”  云祯笑道:“他小时候也是时常淘气,偏生他家教严厉,也时时被教训的。有次他好奇去逛那南风馆,结果人才进去就被他家里派了一队家丁拎回家了,听说他祖父亲自拿了大板子打了他半个月没起床。所以长辈教导,恁是如何,也没有隔夜仇的,老先生您就别太担心了。”  他一想到就忍不住笑,那次据朱绛说他就是好奇,去看看,结果立刻被他小厮告了家里,朱国公大怒命人立刻去拎了他回来狠狠教导了一番。也所以后来他闹着要和朱绛合籍成婚,朱国公却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朱绛教坏的,在他跟前一直挺温和的,逢年过节他去给朱国公请安,朱国公都只偏着他,有事只责怪朱绛。  可惜,便是如此,他们还是希望朱绛娶亲生子,是不是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对自己心有愧疚,平时多有容让?可知再狠,那也是亲人呢。  他替承恩伯慢慢起了针出来,又慢慢揉着承恩伯的胃部:“好些了吗?”  承恩伯却还想着他那个故事,笑道:“是不是你们少年人都会好奇,想试试什么龙阳断袖的。”  云祯脸一红没说话,承恩伯却已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我有个小辈,从小他就是我看着长大,在我手里教着习字背书,他也顽皮淘气,没个定性,我算是他长辈,少不得对他严厉了些……后来他也是,有一天忽然对他母亲说他好龙阳,不喜女子,让家里不必给他安排房里的丫头。”  云祯轻轻啊了一声。  承恩伯低声道:“他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不会再有孩子了,听到这个吓得不行,找我来哭了许久,求我找大夫替他治一治这病。”夜深寂寂,四下无人,他又是病重体衰之时,心里正十分脆弱,这个秘密已经深深埋在心里十几年,忍不住向面前这个素昧平生又极温柔体贴的年轻人倾诉。  云祯道:“这个治不了吧。”  承恩伯道:“那孩子从小就有些左性,认定了的事就很难扳回,我其实也苦口婆心劝他,先纳了……先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之后他想怎么好龙阳都行。”  “结果那孩子不听,说急了他就给我说,说女子便是脱光在他跟前,他也不起,叫我别费心了。”  云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承恩伯叹气道:“你们少年人听了只觉得好笑,哪里知道那时候他母亲的难过,为着这都病了几场,那孩子只是不听,他学业功课样样优秀,人人见了都夸,偏偏这一桩上,就和他母亲给顶上了,如今想来也是我们逼得太甚,他反而越发逆着来了。”  “后来我当时也气糊涂了,毕竟这孩子从小对我都极尊重,言听计从的,这还是第一次这般顶撞我。我就想了个法子,让大夫开了些助兴的药来,找了几个善生养的家养丫鬟来,哄那孩子吃了药,然后让那些丫鬟服侍他,关了门锁了他在里头。”  云祯忽然血液全数往脑袋里冲,一句话忽然冒出来在他脑海里“手段比较激烈,因此朕与承恩伯就此翻了脸。”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看着眼前那老者,清矍,儒雅,他们从江南来……带着皇上喜欢吃的鲜鱼……  答案呼之欲出,他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抖:“后来呢?”  承恩伯苦笑:“那孩子拔了佩剑,将自己手上血管全划开了,很深,流了很多血,丫鬟们吓到了,拍着门让我们开门,急急忙忙找了大夫来,差点就救不回来了,他原本极擅弓的,那次以后许久拿不了弓,我和他母亲也被吓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敢狠逼他。”  手臂上的伤……云祯见过,他还以为他是战场上受的伤,还奇怪怎的会有人能如此近身伤他,他可是主帅和太子。他眼皮发热,下边一股热气直冲上来,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城,他心疼他,虽然已过了这许多年。  承恩伯却已完全沉溺在了回忆中,没有注意到他脸色大变,还在述说:“后来那孩子就与我生分了许多,但有他母亲居中转圜,也还好。但后来……他母亲病中多疑,听说他在……他身边有个年轻大夫,和他甚为相好,同进同出,意气相投,便又疑心是那大夫勾引他。借口生病,将那大夫骗来治病,却让我威逼利诱,把那大夫逼离了那孩子。”  云祯脸色唰地变成了雪白。  承恩伯长长嘘了一口气:“自此以后,那孩子恨毒了我,再也不肯见我。”第112章查岗  承恩伯最后也不知如何睡着的,清晨醒来的时候,胃已轻松了,浑身也好了许多,身边的仆从管家们都大惊小怪了一番,嗔怪伯爷晚上不舒服也不叫他们起来伺候。  承恩伯只是笑道:“在驿站里不方便,又是寒夜,三更半夜的叫你们起来又能做什么,倒是周小公子服侍了我一夜,实在是多承了他的情,让他们挑一缸鱼送过去吧,再封一千两银子过去,就说多谢他的药和裘衣。”  管家道:“人已走了,一大清早,这些商队都是起早贪黑的。”  承恩伯有些怅然:“啊,那得找机会谢谢才好,是了,等到了京城,找庆阳郡王问问,那周氏与晋王有亲,想来能打听到是谁,到时候再厚厚送些礼过去答谢吧。”  管家笑道:“伯爷还真和他们投缘了。”  承恩伯道:“怪我没福气,没有这样一个贴心乖巧的孙儿,举止大方,又善心忠厚,全无心机,看他出身富贵,偏偏父母早逝,家里养得一点心机没有,照顾人又分外细心。”  管家道:“伯爷既然如此喜欢,不若打听到了,认个干亲也好。”  承恩伯叹息:“周氏和晋王关系紧密,我们是外戚,不能冒这结交藩王的险。可惜,年老了,就喜欢这等活泼泼的小孩儿。”  管家:“马上就到京了,到时候见着大哥儿、三哥儿还有小姐,这不是就有孙儿承欢膝下了?伯爷这是病了,稀罕起儿孙热热闹闹来了。”  承恩伯摇着头:“他们都被他们父母给教得太过有些急功近利了……不可爱了,小时候还好,如今大了,几房人还要互相斗个你死我活,没几个正经想着谈家的未来。不若昨夜那孩子,天真烂漫,全无机巧,想来也是生活优渥,又不是承继家业的当家公子,家里人有意培养如此,惯出来个不知世事的性子。”  管家收拾着床褥却忽然啊了一声:“伯爷,这狐裘,是腋下裘,还是内造的,一千两银子怕是不够。”  承恩伯吃了一惊,转头看了下,昨夜灯光昏暗,自己又疼得厉害,只依稀知道是狐裘,如今看管家抖起来,却见整整一张银白色狐裘,通体雪白,一根杂色也无,在窗外雪光映照下根根透出晶莹光芒,竟真的是上好的腋下裘。  管家翻了下内里绣着的缎标签:“江宁织造府的,这是内造的,外边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去,这周家还真是豪阔。”  承恩伯哭笑不得:“这孩子,怕是都不知道这东西价值几何,随手拿了就给我盖着的,罢了,进京好歹寻摸一件好的还他罢。”  说完又拿了桌面上的暖壶看,暖壶上倒是镌着周字。再拿起那瓶药来,看到上头的黄签子:“这药也是内造的,御药房出的,从前太后赏过我们家不少,难怪我说昨夜这药力这般好。”  管家道:“还真是有钱能通鬼神了,还是说晋王那边想来也很是照顾,看来昨天那两位公子,是嫡枝的了,就我们家的孩子,也不能这样随手送人这样贵重东西。”  承恩伯点了点头,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其实……若是周家还有合适的女儿,为文葆试着议一门亲,倒也是不错的姻缘,回去倒是该探听探听那孩子是否有姐妹。观其兄弟,料想其姐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文葆这孩子也没什么心眼,文不成武不就的,找个富商女,也能保其无忧过一生了。”  管家笑道:“伯爷真是个操心的命,还是好生养着吧,如今怎样?是继续歇一天,还是这就赶路?”  承恩伯点头道:“赶路吧,早些到京城吧。”  一边厢,云祯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姬怀盛的马车里睡了一回,起来出了一身汗,姬怀盛看他蔫蔫的,笑道:“马上就进京了,是不是看着有点怕见皇上了。哈哈哈哈我就说你,表面怎么怎么硬气,其实心里怕皇上得不得了。放心,皇上若是罚你,我帮你抄几张大字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云祯看向他,满脸麻木:“我谢谢你了,如果我被罚写大字,我一定让请皇上一起罚你,咱们俩难兄难弟,谁也别想逃。”  姬怀盛垮了一张脸:“不是吧!老弟,别和老哥哥我计较了,我这都快要娶亲了,别让皇上把我当孩子管了。”  云祯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皇上把我当孩子管?”  姬怀盛噗嗤一笑:“这也生气,皇上是你长辈,当然要管你,他不管你还能谁管你?”  云祯莫名其妙就生起闷气来,气鼓鼓地进了京,姬怀盛倒是先送他回了侯府,才自回王府去了。  云祯在府里洗了干干净净,又换了一套衣服,挑来选去,一连换了几身,选了一套深色的直裰,披了玉色的外袍,揽镜自照,才算满意了,进了宫去。  姬冰原还在和大臣议事,云祯怕扰了他,没让人通传。丁岱不在,他百无聊赖,也不叫人陪,自己在寝殿里,先自己写了几张大字,始终不大满意,便撂开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