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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夏谦娶妻,他都等不来胡殷儿,想来那得了美貌的女子,早在其他地方顺风顺水了,枯枝落了几片黄叶,一叶划过了他的眉角。  乞丐口中吐出一句:“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夏谦归来时,乞丐不在,他丢的银两,在树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单元故事结束。  PS:夏谦的脸是买的,胡殷儿的脸是租的,这是区别。  李传至死也不知道绾儿的死因,极端偏执的人,其实知道了真相,也不信真相,否则早该猜到。  埋了点儿小伏笔,后面的故事会慢慢说清楚的,喜欢的麻烦收藏一下,给点儿评论啥的,谢谢了!第24章百年金盏:一  天寒冬至,白雪簌簌直落,即便煜州位南,也于前几日下了好大一场雪,一连几天未停,整个儿煜州都是白皑皑的一片,旅人的脚步因为风雪慢了许多,途径轩城,寒风阻路,天色瞧着也不早了,好些人停了脚步。  轩城客栈里有许多临时落脚的,旅人若想从轩城往燕京的方向走,今日必要歇下了,下一个城镇还得五十里后,恐怕无法在白日赶上。  大雪停了约莫一刻钟,又开始往下落了。  客栈二楼坐着的男人才推开窗户通气儿,就被一股子冷风吹得直抖肩膀,他叹了口气,搓了搓手,让小二给这边上个羊肉锅暖暖身,又要了两壶烈酒,桌子对面还坐着几位同行的友人,大鱼大肉要布一桌。  见雪又下,那男人粗着嗓音道:“这什么破天气?原以为煜州这边要再过半个月才落雪的,谁知道硬是因为这雪赶慢了两日的路程。”  “今年是格外冷了些,也有人说是祁妃娘娘死了,天要落雪,可怜美人儿呢。”小二端上了小火炉,又弄了个铜锅来,里头大块的羊肉撒了胡椒,奶白的浓汤正咕噜噜冒烟。  男人见小二搭话,笑说:“这种话你们也信的。”  小二嘿嘿一笑,道:“这不是听天桥底下说书的说的嘛,您也知道,这说书的嘴里有几分话是真的?”  坐在对面的友人道:“不过说起来,也倒挺有意思,那祁妃原就是他国敬献给天赐王朝的礼,据说是一等一的美人,那小国名胡落,背靠着一座万年雪山,祁妃刚入宫就得了陛下的欢心,我听人说,这女人夏天抱在怀里还凉快,是雪妖来着。”  “说的这是什么,怪吓人的。”男人哈哈大笑,夹了一块羊肉放在碗里,絮着骨头。  隔壁桌的听他们说这些,也跟着凑热闹,笑道:“六年前天赐百年,万邦来朝,各个大小国度都送了礼,祁妃也不过是众多美女中的一个,只是这六年以来一直圣宠不衰,若真是雪妖,又如何能在两个月前死了呢。”  “说是病死的,她一死,燕京就提前落雪了,燕京一落雪,这不……天赐王朝各地跟着落,就是煜州都下了足足五日大雪,也不知何时能停。”又有人说道。  小二又端了两样菜上来,见这几个人聊得高兴,也没了方才嫌冷的不悦,他做事儿也轻松,不禁想着还是自己聪明,把话题给转了。  就在此时,客栈外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哄闹声,众人的视线朝窗户外头探去,刚好看见了客栈对面不远处的一栋花哨的楼房,从外来看像是戏楼,那戏楼跟前围着许多人,约二三十个,手上举着布条,上头还写了字,一群人对着戏楼里头喊得乱七八糟的,不知在说什么。  一人指着问小二:“那是做什么?”  小二只瞥了一眼,便无奈地摇头道:“客官有所不知,那是我们煜州第一大戏楼,也是轩城有钱人最爱去玩儿的地方,名叫秦戏楼,说是继承了远秦时期的唱法,连带着几百年来所有戏曲全都会,可谓是有名了。”  “只是上个月,秦戏楼里有名儿的谷先生却因为成婚被戏楼赶了出来,那谷先生生得俊俏,扮上妆比女人还要美艳三分,以前可是秦戏楼的台柱子。”小二叹了口气:“戏楼的老板说他娶妻养了阳刚气,没了以往的阴柔了,所以渐渐少了他唱戏的场次,几日前更是彻底停了,好些冲着谷先生来秦戏楼的人,都大失所望,这不,来闹了嘛。”  “这般大的面子,还能唆动百姓为他抱不平呢。”有人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世人多对这些戏子看不太重,只当是个笑话,不喜欢听戏的,自然也不知晓戏楼内的好处,小二但笑不语,退下了。  只是刚到楼梯口,却见一人正上来,小二眼睛一亮,侧过身让了个位置,微微颔首道了句:“梁爷。”  一声轻飘飘的嗯,等人上了二楼,围在二楼的一些外来人却忍不住将视线落在来者的身上了。  那人一席蓝袍,广袖几乎垂挂到地,一头银发也不长,只到肩膀位置,还有一些长些的被红绳系在了后头,他手上提着个金笼,笼子外头挂了一层厚厚的棉罩,只露出了一条缝隙,还有那笼子下头伸出来的长长白羽。  几人方才还在谈那燕京过世的祁妃是个美人,堪比雪妖,而今见了突然出现的男人,才觉得雪妖之词说早,这人才能得此称号。  丹凤眼扫了一圈,梁妄瞧见了空座儿便走过去,靠在窗户边上伸手将窗推开了些,金笼放在一旁,棉布掀开,里头蓝冠白羽的寿带鸟正低头吃食。  “梁爷用些什么?”刚准备下楼的小二又过来招呼。  梁妄一双眼只看着秦戏楼的前面,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道:“今个儿冬至嘛。”  “是。”小二点头。  “上盘素饺子吧。”梁妄想了想,又道:“你家的白玉珍珠汤也不错,上一碗。”  小二应了便下去了,白玉珍珠汤,实则就是口菇配豆腐,梁妄从来不吃肉,这点凡是认得他的轩城人都知道。  几个男人眼睛还落在了梁妄的身上,非但是因为这人年纪轻轻,却满头银发,皮肤白得彷如窗外沿上的雪,也是因为此人相貌极为俊俏,细长的双眉入鬓,丹凤眼微微挑起,高挺的鼻子,略薄的唇,此时朝外看下颚那处绷了个弧度,却是叫男人也看痴了。  雪妖,美男,居然全都被这个男人给占了。  街上的人还在哄闹,好些喜欢听戏的虽然没围上去举着横条,却也在不远处跟着喊了两声,什么‘台上若无谷先生,此生不入秦戏楼’,什么‘戏楼忘恩赶台柱,瞧你门前有几人’,各式各样的口号都有。  梁妄看着高兴,眯起双眼见其中一人慢慢退出了人群,走到路边上盯着人家卖糖葫芦的老头儿,和人攀谈了起来,眼见那老头儿就要把糖葫芦给她了,梁妄扬起声音就喊:“不许吃!接着喊啊!”  正伸手打算接糖葫芦的人听见这话,顺着声音抬头一瞧,便在十几步远的客栈二楼瞧见了熟悉的脸,糖葫芦愤然地重新插回了稻草棍子上,女子转身冲入人群,不情不愿地跟着众人接着喊。  见人继续喊了,梁妄的笑意才显出来,他单手撑着下巴,纤长的手指搭着脸颊,一双眉眼弯弯,笑声几乎是从胸腔发出,低低的,能酥人。  小二端了热腾腾的素饺子上来,听见梁妄方才对外喊的话,于是朝人群中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个裹着白绒领子墨绿花纹小袄的姑娘站在里头,手上也举着歪七扭八的字,憋着气对着门前喊呢。  “梁爷也派秦姑娘去啦。”小二忍不住偷笑,梁妄微微挑眉,收回了视线道:“玩儿嘛。”  梁妄爱听戏,在轩城是出了名的,谷先生原是台柱子,他也听过一些戏文,主要是其他人唱不出西齐的腔调,唯有谷先生祖上在西齐专门入宫唱戏的戏班子里学过,所以梁妄听得顺耳。  于他而言,戏子也不过如此,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他也早就不执著于西齐的事物,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也非定要谷先生重新上台不可,不过见有人在秦戏楼前哄闹,秦鹿说了好丢人啊,梁妄便派她过去,感受感受了。  果然,见人一脸不满,挤在人群里手都不敢抬起来,左右还有一些喜欢谷先生的妇人尖声叫喊,秦鹿捂耳朵都来不及,跟着人群往前涌了几步,她身高本就不算高挑,又纤瘦,随波逐流,显得分外可怜了起来。  秦鹿很气!  今天冬至,雪下了好些日,无有斋院子里的花草都枯了许多,唯有两株梅花开着,经过几天的大雪,也被埋起来了。  她早上贪着被窝暖和,不愿起来,梁妄却难得的心情好,说要带她入城去吃饺子,说是有家客栈里的白玉珍珠汤也很好喝,换成谁这个天里喊她,她都不为所动的,偏偏是梁妄,他说:“本王只等你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的功夫里,秦鹿起床穿衣,对镜梳发,洗脸漱口,脸上的水还没擦就站在了梁妄的跟前,然后便笑呵呵地跟着梁妄一同出来了。  他们俩在煜州轩城外住了九年了,这几年与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梁妄不出去找事儿,真正能找上门的很少,偶尔几个也是谢尽欢从中牵线,想与梁妄搭上关系,讨几张符,要几个道法口诀之类。  按照梁妄与秦鹿住在一个地方不会超过十年的时间来算,这个冬天过去了,要不了多久他们也得换地方了。上回谢尽欢来,梁妄还让他选地方的,煜州是个好地方,只是难免怕遇见认识的人,他们身份特殊,或许过个几十年,梁妄想,也可再来煜州。  秦鹿想着她来轩城的次数恐怕也没几回了,入城时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还觉得亲切与不舍。近两年也有认识的人说她命好,跟着梁妄,有钱不吃苦,所以都没被岁月折腾,瞧着谁谁谁家的姑娘嫁出去后,一年老了好几岁,都是夫家烦的。  秦鹿每每听见这话,也只是笑笑,说了句:“主人对我是真的好。”  今日早间,两人远远看着秦戏楼前似乎有人蹲着,恐怕是打算趁着秦戏楼开门闹一回,好些妇人拖家带口,拉着孩子也过来了。  秦鹿知晓,盛世人有钱了多闲着,爱听戏的多了,听戏的还会成帮成派的,谷先生前几年一直都是秦戏楼的台柱子,梁妄也说他唱得好听,只是现在年纪大了,也娶妻了,不适合再唱女角儿,这是人之常情,人总得接受盛衰过程,偏偏这些爱听戏的不依不饶。  秦鹿只是撇嘴,说了句:“好丢人啊。”  却没想到梁妄朝她看了一眼,问:“丢脸吗?本王也觉得谷先生就此不唱实在可惜。”  秦鹿讷讷地看向他,问:“王爷也打算举横幅,抗议吗?”  梁妄轻轻眨了眨眼,笑着从秦鹿的怀中提起鸟笼,点头道:“这倒是个好点子,你举,你喊,你抗议。”  于是……秦鹿被迫在旁边借了纸笔,写了一排狗爬的字,跟在人群中举着字条喊口号,含含糊糊,也不愿开口,心里分外委屈。  不是说好了吃饺子的吗?还有白玉珍珠汤呢?干嘛一大早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举横幅请谷先生上台啊?她又不爱听戏!  秦鹿回头看了好几眼,见梁妄没再看这边了,于是悄悄退了出去,站在雨棚底下躲雪,嘀咕了一句:“真是一把年纪了还不安生,就知道折腾人。”  “哎?秦姑奶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秦鹿被人拍了肩膀,她回头看去,刚好瞧见了裹着厚厚几层衣服的谢尽欢站在她身后。  六年过去,不在秦鹿与梁妄的脸上留下痕迹,谢尽欢的两鬓却多了几丝白发,他笑道:“我方才瞧见那里头有人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怎么来了?”秦鹿丢了手中的纸,问道。  谢尽欢说:“遇了点儿事儿,来找您与道仙的。”  秦鹿闻言,双眼顿时一亮,来事儿了?这么说她不用再举条子喊口号,还能拉着梁妄出去转转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说的潘安)  也算是古代追星一族的典型了,所以用入故事里玩闹一下。第25章百年金盏:二  谢尽欢的出现及时拯救了秦鹿,她心里高兴,正准备问谢尽欢此行何事,谢尽欢瞥了一眼秦鹿身后刚刚开门的秦戏楼,门前几十号人见秦戏楼开门了,连忙涌了过去,口号喊得比方才更响亮了。  负责开门的伙计见这个阵仗,恨不得将门给关上,生怕那群人过来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结果一群人夹着口水的质问,全都落在了伙计头上。伙计也颇为无奈,他又不是秦戏楼的老板,这决定也非他所出,台上是谁在唱都跟他没有关系,还不是人小言微,只能赔笑,再好好哄着。  谢尽欢指着秦戏楼的大门问秦鹿:“秦姑奶奶要去吗?”  秦鹿踩了地上那纸条几下,摇头说了句不去,拉着谢尽欢的手就要朝客栈走,路过一直看戏的老头儿身边,将方才讲好了能赊给她的糖葫芦拿着,谢尽欢本能掏钱,她一摇头说:“你别给,让梁妄给。”  谁让他大清早不让自己好过的。  谢尽欢一听,嘴角抽了抽,统共不过一个铜板的事儿,也不知秦鹿与梁妄究竟闹了什么别扭,谢尽欢将铜板收了回来,耸肩摇头,反正这么些年,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他也早就看习惯了。  只是……  谢尽欢瞥了一眼秦鹿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手指纤细柔软,她因为身量不算高,所以手掌也不大,小小的刚好只能将谢尽欢的手腕抓一圈,掌心还是温热的,弄得谢尽欢有些不好意思。  稍微挣了挣,也没能甩开,周围还有几个人看着他们俩,活像是女儿贪玩拉着爹出来转,谢尽欢也就作罢了。  客栈其实也就是十几步路的距离,秦鹿带着点儿小跑眨眼就到了,客栈的小二认得她,只是见谢尽欢有些面生,没拦着两人,不过看秦鹿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也无需他带路,小二只对秦鹿的背影问了句:“秦姑娘用些什么?”  秦鹿说:“你看着上就行。”  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回头问了谢尽欢一句:“你吃了吗?”  谢尽欢摇头,秦鹿笑了笑,眉眼弯弯,如布满星光的夜,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仿佛能将屋外整条街的雪都给融化了,她对小二道:“好酒好菜多上些,我家主人请这位爷吃的。”  小二一听,连忙道好。  梁妄时常来客栈,用的都是些斋食,不沾荤腥的,有时一坐就一下午,他说他喜欢客栈边上种的两排花,颜色素雅味道好闻,故而时常来客栈看书。因为嫌弃他们这儿的茶不够好,所以也不喝茶,从来都不喜欢嗑瓜子吃花生,往往一下午一点儿消费也没有,索性他当惯了贵人,临走前会丢银子做打赏,小二也欢迎。  这回带了个能消费的来,小二更高兴。  梁妄见秦戏楼的大门开了,外头哄闹一团,探头朝外看去,没在人群中瞧见秦鹿的影子就知道秦鹿溜了,原以为这丫头估计是怕见自己,所以跑到别处玩儿了,反正梁妄每回罚她不是背书就是练字,她也从未完成过,时间一久,脸皮就厚了。  也不知是和谁学的扯袖子晃胳膊,每回想出去玩儿了就弄点儿好吃好喝的伺候梁妄,然后摆出乖巧的样子撒娇,梁妄心想这也是快一百岁的人了,还能和以前一样?说不听就打不成?  正扶额叹息,又听见人过来了。  小二问秦鹿用什么,秦鹿笑盈盈地回答,梁妄听了觉得好笑也好气,这是料准了他好几十年没动过手了,所以才有恃无恐,没完成他交代的话,还自己凑过来了。  结果秦鹿又说了一句话,梁妄才知谢尽欢来了。  桌上的一盘饺子还剩一半,已经不大热了,皮微凉,肉还是烫的,那碗被梁妄夸了的白玉珍珠汤倒是一口也没动。  梁妄见天音吃饱了,微微眯起眼,含了点儿笑意用金羽毛去逗鸟儿,金羽毛是他前两年出门办事时瞧见的,不是天赐王朝的产物,做工精细,也很漂亮,天音喜欢。  听见楼梯口传来哒哒脚步声,梁妄略微抬眸看了一眼,正好见秦鹿牵着谢尽欢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靠近。  眉尾微抬,金羽毛放下,梁妄轻轻抬起下巴看着两个人,等到秦鹿走近了,他才挪开了视线,将一直往里吹冷风的窗户关上,抖了抖袖口道:“怎么没继续喊了?本王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秦鹿瞧见桌上还有饺子和汤,梁妄几乎没动过,于是丢了糖葫芦,自顾自走过去,坐下后伸手拿了一个饺子先尝,虽然冷了些,不过刚好直接入口也不烫嘴,里头的荠菜配了点儿菇子,一口咬下去全是菜汤,味道很鲜。  含着饺子,她口齿不清地说:“谢尽欢说是找您有事儿呢,我怕他找不到,所以把人拉来了。”  谢尽欢一怔,连忙解释:“小人不知道仙另有安排给秦姑奶奶,不然……秦姑奶奶现在去喊?我这件事儿也不急。”  秦鹿瞥了谢尽欢一眼,挤眉弄眼了会儿,里头威胁与恐吓的意思非常明显,谢尽欢选择视而不见,微微错开目光,只是嘴角有些抽搐。  秦鹿讨好地对梁妄笑了笑,一边盛汤一边说:“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而且那秦戏楼的老板与伙计都认得我,如若我真去闹,他们必然知道是主人的意思,倘若谷先生从此不能上台,主人难道还不去秦戏楼听戏吗?被人知道您指使我做这事儿,我怕日后他们怠慢了您。”  汤碗放在了梁妄的跟前,梁妄瞥了一眼,半稠的汤水里头两个口菇,还有几块切得方正的豆腐在里头,小二正准备端菜上来,梁妄抬起了碗,顿了顿,见了刚放上桌的烧鸡与腊肉汤锅,顿时皱眉,碗筷放下,人也站起来了。  秦鹿又吃了两个饺子,连忙对小二说:“啧,忘了叮嘱你,放另一桌!我家主人不用荤腥的。”  小二一愣,他也没碰见过这主仆二人带朋友来,自然不懂,听见这话,连忙将两样肉菜撤了下去,结果梁妄已经提着鸟笼,板着脸径自地离开了。  秦鹿跟上,谢尽欢站在原地,瞥了一眼还在陆续上来的菜,有些无奈地叉腰叹了口气,他也没心思留下来吃了,只问了小二一句多少钱,然后自掏腰包给了,包括梁妄的那份。  出了客栈,大雪还在下,秦戏楼前人群依旧在闹事,占了大半条街道,两辆马车堵在了前后无法挪动,秦戏楼的伙计几乎被淹没在人群中,已经扯着嗓子将秦戏楼老板交代的话都喊出来了,然而没人听得进去。  梁妄将鸟笼盖上,免得天音吹了寒风,他单手背在身后,从那群热闹旁路过,一缕衣角也没与行人挨着,大雪落在了肩头,几片扫过梁妄的发丝,渐渐地远离了闹市,身后的脚步声带着点儿小跑地跟着,他突然停下,冷哼了一声,回头看去。  一直跟着的秦鹿也猛地停下脚步,见梁妄回头瞪着自己,不明所以地耸着肩,歪头露出了一抹笑。  梁妄双眼眯起:“笑不露齿,碍眼。”  秦鹿笑容一僵,哦了一声就毕恭毕敬地站直了,眼睛也不朝梁妄的脸上看,半垂着盯着他脚上那双靴子,心里不太高兴地想,这靴子还是她给买的呢,靛绸面,缝了蚕丝进去,鞋帮两处还有两块晶莹的白玉,暗暗的银线绣了花纹,多好看啊。  她对他多好啊,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就指使人去凑热闹,莫名其妙就生气,阴阳怪气难伺候得很。  “怎么没留下来陪谢尽欢一起吃呢?”梁妄问。  语调不怎么正常,秦鹿眨了眨眼:“我和他又不是很熟,陪他吃饭做什么?”  “不熟你便与他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梁妄皱眉。  秦鹿听见他这么说,忽而想明白了,只是心里像是开了条口子,有风雪灌进来一样。她突然想起来刚开始占了陈小姐的身体时,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办事儿的过程中与几名男子凑近了些,其中一人却朝梁妄提亲了。  秦鹿与那人说她离不开梁妄,那人以为她是梁妄的婢女,签了卖身契的,还口出豪言多少钱都能将她的自由给买回来,梁妄气极反笑,没拒绝那人,回头就到秦鹿跟前说了这事儿。  他只说了一句:“你自己本性难改,也要顾全他人的脸面。”  意思简单明了,她的魂是秦鹿,从小跟着哥哥长大,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匪兵,并不太看重男女之间当守的距离,碰到说得上话的,就笑着多聊两句。可她的身体是陈小姐的,陈小姐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金贵矜持,自然不会与来路不明的人谈天说地。  后来还是秦鹿自己去找那位大哥说清楚,她之所以离不开梁妄,不是因为卖身契,而是因为她自己不想离开。  别说这具身体给她占了快百年,就是千年,万年,那也不是她的东西,她不得以陈小姐的身体,与其他男子过于亲近,即便她拉谢尽欢时,也没把对方当个男的。  梁妄以为秦鹿会反驳,却没想到这处风不止,雪狂落,秦鹿就傻愣愣地站着,不说话,脸色难看到活像是梁妄欺负惨了她。  谢尽欢匆忙跟上来,就见这主仆二人站在风雪里也不走,一个低着头抿着嘴,难过两个字就写在脸上了,一个抬下巴眯着眼,似乎在等另一个人开口解释什么。  谢尽欢就像个假人一样,站在旁边愣了许久,直到他实在受不了这大雪寒风,他也不敢说梁妄,只能赔笑对着秦鹿说了句:“大过节的,秦姑奶奶赔句不是,不管生什么气,就揭过了吧。”  秦鹿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她不道歉,还能等着梁妄给她低头?  说到底也是她做错了,早有规矩立在前头,以为梁妄对她好了一段时日,便自由了,以陈小姐的手去拉谢尽欢,的确是谢尽欢占了便宜,于是秦鹿撇嘴,虽不情愿,还是主动说了句:“我错了,主人。”  可她还是气!还是难受!  梁妄心里也挺不舒服的,他等了半晌,没等来秦鹿一句解释,谢尽欢一来笑一笑,秦鹿就道歉了,梁妄嗤地一声,瞥了谢尽欢一眼,而后转身就走。  这一眼看得谢尽欢的背后冷汗直流,只能跟着两个人,出了轩城,去无有斋。  到了无有斋,梁妄走到书房内,放下天音,靠在软塌边上,抓起放在一旁盘子里的核桃,盘了好几年,表面已经磨得圆润了。  他没抬眸,眉心微皱,问了句:“找本王何事?”  “是有件事儿要禀告道仙。”谢尽欢看了一眼守在书房门外的秦鹿,梁妄发现,手指一松,核桃落地,滴溜溜地滚到了谢尽欢的脚边,谢尽欢回神,弯腰捡起来还给梁妄,继续道:“小人前些日子受邀去了一趟燕京,为燕京礼部侍郎周家画了两张供祖符,离开前却无意间听到有人说……周家打算给祖宗娶妻。”  “供的是谁?死了多久?准备娶何人?”梁妄问。  谢尽欢道:“周家**,死有百年,要娶的……倒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姑娘,似是买来的。”第26章百年金盏:三  供祖这件事儿,古来有之,外人恐怕没听过,不过放在业内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即便是站在书房门外的秦鹿,也知道这种方法,故而听谢尽欢如此说,好奇地朝里头瞥了一眼。  梁妄发现了,问了句:“冷吗?”  秦鹿微微挑眉,把头扭过去了,梁妄一瞬有些无语,心里像是猛地被什么东西掐了一样,憋着一口气,别提多难受,是,她认错了,可她也没消气。  梁妄摇头,不管秦鹿了。  其实这世上神鬼之事何其多,符纸不过是载着天命神力的媒介,还有其他许多媒介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类似之事不胜枚举,生辰八字塞入小人的体内,扎小人是一种,孩童的尸体特殊炼化烧至成一个焦黑的小小身躯养在屋中阴暗角落专门建造的小祠堂内,养小鬼这也是一种。  供祖,自然算在其中。  供祖与养小鬼几乎相似,只是养小鬼养的都是不认识的小鬼,将其供在小祠堂内,不能立牌位,只能对着风干的尸体供一些瓜果吃食,偶尔磕头说两句好话,让小鬼替自己办事。往往上了年岁的小鬼,越沉稳,反而是那些刚炼化的婴孩尸体,活泼过了头,容易造孽。  这等小鬼,得在专门人的手中去买,据梁妄所知,他记得业内目前有这个本事的有两人,他都见过,剩下的或许在什么深山老林,或者他从未去过的地方,不得而知。  养小鬼不算违规,如若要小鬼杀人,最后小鬼吸食够了戾气,也会被反噬,养小鬼的人不归梁妄管,那个时候四处乱跑的小鬼才是梁妄需要头疼的,但目前为止,他碰到过养小鬼的案子几十桩,只有两桩出了问题,也都没什么波折地解决了。  贩卖小鬼者,阴气重,邪气也重,故而多半长得不好看,但买卖有规矩,年岁低的小鬼便宜,但要叮嘱买家注意事项,年岁高的小鬼能办之事更多,自然价格也就更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