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1页)
“就人海战术啊,列表一个一个问过来,我就不相信没人知道李媛媛!” 呵。学姐冷笑:“等李婷婷拿回手机,一看未读消息就猜到有人做了小动作?” 社长不假思索:“怎么会呢,我又不是白痴,那肯定得删除记录再——” 啊,等等等等。 是未读消息啊! 这世界毕竟不属于秒回党,万一冒出一个延迟回复:【啊?你问你姐?】 他们原地暴露,删什么记录都没用。 啧啧,社长摸着下巴,新主意迸发:“不然一不做二不休,盗她盗号是一项高操作,祁放和裴小熊压根不关心这个话题,睡成一团。 姜意眠对企鹅了解有限,只提出一点:“确定他们不会在现实里继续话题吗?比如你刚才是不是在企鹅上问我?” !成大事者果然不得忽视细节!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密谋长达五分钟,终于得出一个尽善尽美的方案。 社长负责操刀,速速敲击键盘:【朋友我李婷婷啊。我姐出车祸了在医院里,我爸爸的情况你们可能听说过,能借我一百块钱吗?下周就还你!】 好一条标准诈骗格式的信息! 加上盗号操作,就算私下提起,又有谁能怀疑到机智的诡谈社头上呢?! 社长信心满满,群发列表。 陆陆续续的回复里,不外乎问号、句号,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质疑。 唯独一个可爱的、没有戒备心的小学组联系人回复:【啊?媛媛不是已经……搞错了?还是盗号?你能说出我的名字吗?或者其他更详细的信息吗?】 多么天真的天使啊! 他们当然是一秒隐身,过两分钟切回上线状态,反问:【刚才号被盗了,你说什么?】 那边懵了:【现在是本人?那媛媛她……】 他们模仿李婷婷的口气:【别提了,那人把我姐删了,就剩下一个账号当怀念都找不到了,真烦。】 【?怎么这么丧心病狂啊,你别急,我列表有她的,企鹅号发给你。】 小天使发来一串数字。 社长复制。 接下来的流程他熟:用李婷婷的账号添加自己,接收病毒软件,实现盗号。 然后拿自己的手机打开企鹅登陆界面,点击找回密码,贴上账号。 界面蹦出三个安保问题: 您母亲的姓名是? 您父亲的姓名是? 您配偶的姓名是? 前两个没问题,感恩校长舅舅弄到李婷婷的家庭资料表,好人一生平安。 这第三个问题嘛。 试探性输入黎俊两个字,验证成功。 这下狗血剧本是真的跑不掉了。 社长火速修改密码并隐身登录李媛媛的账号,一上线就被漫天哀悼所埋没。 有一说一,人缘比李婷婷好太多。 拖着联系人界面往下滑,在最底下的‘家人’分组里找到备注为‘婷婷’的人。 学姐一看:“单向好友。” 社长:“那能漫游记录吗?” “能,要密码。” “那没事,改了一个还怕改第二个?” 专有名词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姜意眠听得云里雾里。只见他们俩这样那样改密码,仿佛打通隐藏关卡一般,方才还空白一片聊天记录框顿时被对话填满。 而真相也就此□□于阳光之下。 * 双胞胎,这个字眼莫名给人一种比普通的兄弟姐妹更亲密的感觉。 李家姐妹俩却是个例外。 她们打小分别,一开始还会拼命地打电话、发消息向对方倾诉生活。就像两片不生根的浮萍,两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发誓永远是最好的姐妹,暗暗期盼家庭重归于好的那一天。 可时间跟距离不愧为凡人难以挑战的敌人。随着妈妈的再婚,爸爸重病,姐妹俩的境遇差别越来越大,情感变淡,最终只剩下逢年过节的一点问候。 去年十二月初,两人难得多聊了几句,就是在讨论她们爸爸的病。 李媛媛说自己会请假回b市。 李婷婷并没有多么热烈的反应,话题一转,抱怨起自己的异校男朋友被太多人觊觎,最近简直诸事不顺。 李媛媛陪着安慰几句后,道了晚安。 久违的闲聊到此告一段落,下一次则发生在今年的元旦夜,九点钟左右。 李婷婷连发多条消息。 【看到没有?就特别高的那个,右手戴手表的,他是左撇子。】 【你们在说什么?提到我了吗?他什么表情?什么反应?有没有怀疑?】 【接下来去哪里?我们说好的只说话,不可以肢体接触的啊!姐!】 这一声姐,暴露了李婷婷当时隐隐的不安,也为日后的一切最早埋下祸根。 令人惋惜的是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 姐妹俩的聊天断断续续,时间跨越很大。根据这些字句,诡谈社尝试以局外人的角度重现这段怪异的三角恋—— 最初提出交换身份的人是李婷婷。 因为黎俊那一句‘你以前不这样’,因为赌气,她决定向黎俊证明自己的好。——或许还想借此考验黎俊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在乎她。她对姐姐提出这样的要求:以我的名义去见黎俊。 李媛媛性格软,架不住妹妹的请求,没过多久松口应下这件荒唐的事。 元旦即是姐妹俩交换身份的开始。 第一次与黎俊见面,李媛媛惴惴不安,满脸不自在。 躲在暗处实时监控的李婷婷对此好不满意,言辞里逐渐掺上暴躁的情绪。 【他又不是杀人魔,跟他说话啊,问他喜欢我安静还是活泼啊。】 【你这样能试出什么啊?笨死了,我就算安静下来也不是这个样好吗?】 于是有了第二次,李媛媛试着抬头看黎俊的眼睛,小声与他交谈。 【你别脸红啊,这是演戏!演戏!别忘了他是我的男朋友,你有任务的!】 【问问他现在什么感觉,有没有怪怪的?是不是发现原来的我比较好?】 妹妹发来接二连三的远程指导。 或者说命令。 李媛媛一定没有做好,在企鹅里频频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敢。】 于是有了第三次、第四次,每次都在妹妹的视线范围内跟她的男朋友相处。 李婷婷经常要求李媛媛当着黎俊的面出丑,包括可能不限于: 瓶盖拧不开,走路原地摔; 声音小的像蚊子,支支吾吾不说话; 多走两步就喊累,裙子脏了立刻哭。 …… 总而言之就是把‘生活废物,矫揉造作’八个字贯彻到底,必须反衬出拥有一个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女朋友的好处。让某人追悔莫及,痛哭流涕! 李媛媛照做了。 可她认为黎俊并不像妹妹说的冷漠。 【男朋友该做的事情他都有做……】 【婷婷,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他这种性格,像一杯温水,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我觉得你没有办法改变他,只能接受他,因为这就是他原来的样子……好吧,有没有可能你们不太合适?】 李媛媛喜欢上黎俊了。 比她自己更早意识到一点的是李婷婷。 【行,就这样吧,你也不用解释,我不是傻子。说什么都没意义,怎么做才是关键,反正你以后别见他。】 【记住,他是,我的,男朋友!】 李婷婷戒心很重,从头到尾没有让李媛媛与黎俊建立起任何现实上的联系。 她不准他们再见面,处处防备起这个看似柔弱温顺的姐姐,犹如铜墙铁壁。 ——可有那么一次。 就那么一次。 爸爸情况危急,她匆忙赶去医院,手机忘在家里。 李媛媛就用她的手机约出黎俊,偷偷赶到公园里赴约。 那天下着大雪。 急救室的灯亮了一整个下午。 李婷婷绝望地坐在手术室外,哭得双眼红肿。 李媛媛却大胆牵住黎俊的手。 他没有挣开。 那个瞬间她可能有过说出真相的冲动,想象着告白,想象名正言顺的交往。 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手机嗡嗡震动,她用着妹妹的手机,结果收到来自自己账号的一条信息。 【你真恶心。】 【抢妹妹的男朋友有意思吗?】 一切都戛然而止。 她们肯定面对面大吵了一架。 企鹅没有记录,但是他们都知道,李婷婷毫无预兆地向黎俊提了分手。 而李媛媛回家之后精神郁郁,一度令老王为之忧心。 姐妹俩再也没有聊天,仿佛彻底决绝。直到今年六月份,李媛媛主动挑起话题。 【听说他报名你的学校了……】 李婷婷:【怎样?关你屁事?你贱不贱啊都是我前男友了还搞念念不忘那一套?】 【不是,我是想说你们可以和好……】 无法确定李媛媛这话是否出自真心。 反正李婷婷真心炸了。 【事到如今你装什么好人啊?不累吗?服了你了干脆去当演员吧!】 【跟不跟他和好是我的事,跟你没半毛钱关系,用不找你成全ok?麻烦你搞清楚,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对你产生过一咪咪点的好感,那也是因为喜欢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他都接受,懂吗?你是不是很缺爱啊,还是作业太少啊,快滚吧看到你就烦!】 【还有,装一次就够了,你跟老妈过得不爽吗?都喊上别的爸爸了,怎么还喜欢抢我东西啊?记着,以后别来我这,也没必要拿老爸当借口,他不需要你这种忘恩负义抱大腿的女儿!】 大段大段的讥讽,时间间隔很短。 李媛媛沉默以对。 不知其中是否有隐情,七月,李婷婷突然发了一条:【行啊,我就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明天下午见面说。】 李媛媛回了一个字:【好。】 按照日期推测,就在约定好的那个下午,台风来临的前夕。 她们见上了面。 最终死去一个。 * “怎么说好呢?” 关闭聊天框,社长无限唏嘘:“李婷婷自作自受,李媛媛放着她爸不管跑去私会就离谱。不过她都劝李婷婷和好了,说明她已经放下了吧?李婷婷这人太反复无常了,干嘛还提这事呢?李媛媛九成九因为这事没的命,还挺冤的……” 学姐:“你怎么知道李婷婷不冤?” “啊,什么意思?” 社长脑子转不过来,果断求助小姜。 小姜被迫营业:“学姐的意思大概是,李婷婷不一定是挑起事端的人。还有,死的人未必就是李媛媛。” !! 是他想的那样吗?社长震惊:“就算双胞胎,验尸也该验得出来吧?” “意外事故不一定需要验尸,尤其在父母没有要求的情况下。” “你是说……她妈也帮着隐瞒?可她妈不是偏爱李婷婷吗?” “只是一种可能,我们并不了解林宝芬,她的立场和心理路程难以猜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知道‘双重人格’的存在。” 所以在阁楼之上,林宝芬用那样粗暴的手段对待李婷婷B,其实是一种对李媛媛的‘驱逐’,对真正的李婷婷的召唤。 社长倒吸一口凉气,智商前所未有地上线:“那就是有两种可能,一:李媛媛死了,李婷婷因为内疚、心虚之类的心情分裂出李媛媛的人格;二:李婷婷死了,李媛媛觉得对不起她,分裂出她?” 大方向没有错。 只是都建立在「双重人格」确有其事的基础上而已。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李婷婷’的双重人格与标准病症大相庭径,或是虚假,或是特例。 亲眼目睹一具身体被两个思想所支配、抢夺的场景,姜意眠曾以为可能姐妹中的一个鬼魂未散。表面看起来是双重人格,真相说不准是鬼上身。 可仔细一想,裴一默以鬼为食,却从来没有提过李婷婷身边有鬼。 因此她产生另一个猜想:“也许我们都被骗了,她根本没有双重人格。” 社长彻底跟不上节奏了。 “可你之前不是说——” “嗯。我说过,她主观装病的概率很低,但在那之外,如果是无意识、潜意识的呢?假设李媛媛杀(无论误杀、刻意杀害)李婷婷,她伪装成妹妹,既可以受到妈妈的保护,又有机会跟黎俊来往,这可以是她的双重动机。” “为了不被拆穿,她在假扮李婷婷跟黎俊约会的期间,一定了解到不少李婷婷的生活信息,还模仿过她的一言一行,这是实现伪装的基础条件……” 说得通耶! 好黑暗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吗? “委托可以结束了。”学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关键你要怎么回复黎俊?” 告诉他实话? 你的女朋友可能在装病。 也可能真病。 她可能超爱你超无辜的。 也可能是个病娇杀人犯。 哦对了,她还有可能不是你的女朋友,而是假扮成你女朋友其实杀掉你女朋友的人? 最重要的是我们没啥确切证据,以上结论你看着挑吧,反正都说得通? ——怎!么!可能!这样说啊! 头一回碰到回复比调查还难搞的委托,社长搓着手臂上竖起的汗毛,纠结来纠结去,觉得一个美好的世界不该为难傻瓜。 “就照实说了得了!反正黎俊那么聪明,不一定瞒得住他,是吧?” “他是学霸嘛,而且看起来冷静,应该没到杀人复仇的地步,是吧是吧?” 冗长一段自我安慰后,回信的事儿照例丢给社员小姜。 姜意眠早早写完这封信,但始终放在抽屉里,被催好几次都没交出去。 ——是的,她在拖延。 她想完成自己的承诺。 然而一周后,上午放学,她刚走到食堂附近的时候,时间……忽然停止了。 周围的人都静止在原地,钟表不再摆动,整座学校被非正常的静谧所笼罩。 【任务完成。】 【恭喜您成功通过第六个副本,十分钟后将返回休息空间,请做好准备。】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姜意眠垂下眼眸。 结束了。 至于怎么一回事?也许信意外被送到黎俊手上,也可能社长见她几次拖延,出于好意替她完成工作。 无论过程怎样,结果已然注定。 学校食堂的饭菜又香又便宜; 作为学生,再大的烦恼也抵不过成绩的好坏。 虽然诡谈社总是吵吵闹闹麻烦不断,但是拥有同伴共进退的滋味颇为独特。 如今一切都要落下帷幕。 姜意眠沿着走过无数次的小路慢慢前行,仰头遥望前方的教学楼。 “不是可以留下来吗?” 背后倏忽传来声音,散散漫漫地。 “这里没有季子白,没有陆尧,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设定,只有你喜欢的东西。” ——祁放。 默念着这个名字,姜意眠没有回头。 “你好像知道很多。”她淡淡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和我一样被卷进游戏的玩家,还是高级npc?” 后者未免太过智能。 “都不回头看看我吗?” 祁放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声,给出的答案抽象且模糊:“我们可以什么都不是,可以什么都是,你得问游戏的性质。” 姜意眠顺着往下问:“游戏的性质是什么?” “游戏就是游戏,可惜你不喜欢它。” “所以被你当作‘运营者’的那个东西,正在扩张地盘。” 运营者。那个隐藏在系统背后,神出鬼没的人物,似乎拥有一定智能……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姜意眠暗暗戒备,丢出新的话题:“你们好像是一体的,又好像不是。” 仿佛看破她的意图,背后一声轻笑。 接着便是卖场清仓大减价似的免费谜语大放送: “它控制一切,可它不是一切。” “我们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身份。” “有的东西醒过来了,有的没有;有的一开始就醒了,有的到新世界才会醒。” 姜意眠眸光闪烁,回到最初的问题:“运营者在入侵哪里?现实世界?” “不知道。” 祁放的影子落在她的脚下,一动不动。 “我只知道它不在,后面的世界全部失控,只有我这里比较安全。” “所以真的不要留下来吗?” 他侧过头,影子的侧脸对着她,有点难以想象这人现在的表情。 会像往常一样困倦满脸。 或眯着眼睛,像狼撕下假羊皮那样的险恶? 姜意眠没有说话。 他们的一问一答花费太多时间,她只剩下最后三分钟了。 “裴一默也不可以吗?”祁放没头没尾地说:“它好可怜哦,才弄到身体。”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说法,下一刻,裴一默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它好像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双眼亮晶晶的,手里还捏着两张电影票。 看到眠眠的时候,它站在楼道阴影下,双手藏在身后,还想给她惊喜。 然而等它看清楚她的表情,看清楚祁放好似怜悯又好似讥嘲的眼神之后。它笨笨的脑袋转呀转,突然明白过来了。 “你要走了。” 它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有点儿闷声闷气地重复:“不看电影了,走了。” “对不起。” 姜意眠说。 裴一默低下头去。 眠眠是不会有错的,它还是坚信这一点,认为是它自己搞砸了所有。 它弄到了身体。 自己排队买了票。 可是太迟了。 所以眠眠必须走了。 都是它做得不好。 它得接受这件事,不能发脾气。 ——它反复告诉自己这一点,结果还是没法抑制住身体里好多好多的难受。 “太迟了。” “迟一点点,就没有了。” 裴一默低低地自语着,身体的轮廓线条发生抽动,瞬间从一个人类重新退化为不伦不类的怪物。 “不要这样。” 还有一分半的时间。 姜意眠眼神闪了闪,走过去,第二次抱住这只又凶恶又无助的笨蛋怪物。 “把头低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三十秒。 裴一默很乖地低下头,睫毛长长的,殷红的瞳孔里仿佛永远只倒映着她。 “不需要像上次那样一直等。” “来找我。” 她悄声说着,微微地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它的下巴。 她在它耳边最后留下的话语是:“不管我去到哪里,想办法找到我吧。” 说完,计时清零。 姜意眠消失在他们的眼前,消失在这个世界里。时间重新恢复运转,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园里,同学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与这两个呆立的人擦肩而过。 “阿——嚏!阿嚏!阿嚏!” “奇怪,怎么好端端地打喷嚏?” 社长揉了揉鼻子,丈二摸不着头脑。 坐在教室里的学姐忽然抬起头。 而在教学楼的转角,黎俊将未拆封的信对折扔进垃圾桶。他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所有谜团、答案都不再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不是男朋友啊啊! 是笼中的鹦鹉,男朋友之前的练笔! 季子白警告! 强制爱、强制亲密接触警告! 明天不更新,我找找感觉。下个副本应该不会太长,下下个是男朋友,然后就!收尾结束!快乐天堂!第127章笼中的鹦鹉 【是否进入新副本?】 【是。】 一抬眼的功夫,黑暗退散,姜意眠正跪在蒲团之上。 蒲团是用蒲草粗粗编成的,一团扁平麻色,生生将两块雪白娇嫩的膝盖皮磨得泛红、微肿。 面前一张红木矮脚桌,供着一方香炉。 三支细长的线香立在软沙之中,顶端一点刺目的猩红,溢出檀香如雾,于昏暗的屋内徐徐飘扬。 香炉两旁摆着多样瓜果,背后则是一块块排列齐整、形状怪异的褐色木牌。依稀能瞧见上头刻着的几竖字: 先考秦公讳仁义之灵位 先兄秦门叁淮里之灵位 亡弟秦门玖佑嘉之灵位 …… 都有个秦字。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这就是新副本? 大抵跪的时间有些长,双腿又麻又胀,腰也酸。姜意眠稍稍一动,身后立时传来一声沉沉地:“太太。” 叫她?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披着灰褂子的老婆婆,眯缝着眼,同样跪在蒲团上。一手捻着佛珠,一手从怀里掏出老旧的怀表,拨开盖子,看了一眼又收起来。 “先生罚跪半个时辰,还剩一刻钟,望太太自重。” “请您别再坏了规矩,叫老奴难做。” 语调冷漠而严苛。 对方说完便合上双目,好似不想再理睬她。 “……” 先生罚跪,男尊女卑。 自称老奴,奴隶制度。 还有太太这个称谓,莫非这具身体是旧时代的已婚妇女? 姜意眠张了张嘴。 一句设想中的‘带我去见先生’没能说出来,反而发出两声‘啊啊’的叫唤。嗓音黏腻而微弱,像初生的动物幼崽,也像一把熬稠了的糖,不具丝毫杀伤力。 哑巴么。 每次进入副本,都被各种各样的身体缺陷所限制。从瘸腿、眼盲、矮小到脆弱、挑食不一而足。时至今日,即便突然变成哑巴,好像也没必要过多抱怨。 她沉下眼睫,被迫走保守路线:老老实实跪完这半个时辰,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说。 小屋一时静谧无声。 钟表上的针咔咔嚓嚓地挪动,线香燃了一截又一截。香灰落进洁净的沙里,漫长的一刻钟终于结束。 “小婷,还不扶太太回去?” 婆婆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门外立刻快步走进一个年轻的小丫头,扶着摇摇欲坠的娇太太经过小院中心那株通天槐树,沿着九转十八回的雕花长廊走了又走,最后左拐进湖心小苑。 “小太太,水温了,您快些来吧!” “今个儿可是您的好日子,还要打扮呢,快来呀!” 小丫头非要伺候她洗澡。 姜意眠没这习惯,又说不出话。手脚比划好一阵子,虎头虎脑的丫头恍然知意,为难地绞起手指:“那、那小太太您千万不能告诉刘婆婆的哦,不然她要罚工钱的!” 她自是点头。 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往外跑,隔着屏风还压着声儿说:“小太太有事记着叫我,我就在这儿呢!” 姜意眠倒是想问问她,什么是好日子,做什么总叫她小太太。可惜哑巴没有发言权,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