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1页)
她已经很努力不怕他了,也很努力在迁就?他了。 她真的很努力了。 孟秋清澈的眼睛抬起来,平静地放在他脸上,和他较真,“你问问你自己,我?真的可以吗?” 赵曦亭眉宇浅浅拢起,淡声说:“可以的,孟秋。” 孟秋在他眼睛里找自己,很小的一簇,正?仰着头。 她看得有些发潮。 “那天我?求你不要开那么快,你也知道我?害怕,可是你没有听我?的。” “赵曦亭,你不可以。” “你总是这样,总是吓我?。” “这样不是谈恋爱。” 她眼里的潮似乎涨到了他这边,赵曦亭心脏像泡了海藻,停顿了片刻,徐徐吐字。 “我?知道我?们开始得不对,到现在也不对,但孟秋,你宁愿帮别人说违心的话,也不肯在我?这儿软一声。” “我?真的没办法了。” 孟秋眼睛跟过去,看向他,他头顶的灯影泡花了,带了点?哭腔:“那我?就?有办法吗?” 赵曦亭看不得她这样,俯过身去亲她的唇。 孟秋躲开了,他就?追上去,没有任何强迫,只是追上去。 孟秋手上吊着针,她躲不到哪里去,他贴上她之后,亲得很慢,有一种刻意讨好的亲昵。 “对不起,孟秋。” “不吓你了,以后都不吓你了,好不好?” “驾照扣了超二十四分,下周我?重考,重新?做人。你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都试试,好么?” 赵曦亭坐在她旁边,抱起她来的时候有一瞬间凝滞。 轻了。 他指尖沿着她脊背的骨头,一寸一寸挪到后颈,像怕把她碰碎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最后垂睫看她的脸,小姑娘下巴尖出来一小段,才几?天,瘦了这么多。 赵曦亭心里冒起一股涩意。 他没想到会把她吓生病,他只是太想太想她正?眼看他了,他闭眼埋在她肩上,把手收紧。 “对不起。”他认错。 他抱得太紧了,孟秋有点?窒息,这样的抱法,像要把他自己全部渡给她。 孟秋轻轻扳了扳他的手臂,告诉他,她不舒服。 然?而赵曦亭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松开她,嗓音低缓地说了第二句,“对不起。” 像是无?法放她自由的道歉。 孟秋没再阻拦他,安静地坐着,看外面的医护来来回回,他们像被时间遗忘的两个人。 赵曦亭轻轻去揉她的胃,动作?慢得像要把她先前的痛感熨平,“还疼不疼了。” “这段时间给你安排了餐,会送去你家,先试试合不合胃口。” “不合胃口我?换个人。” 他真的很矛盾,偶尔的时候,他怎么能这么狠得下心呢。 孟秋想起爸爸和她说的那些,轻声问:“赵曦亭,给我?爸爸治病是不是花了好多钱?” 赵曦亭侧头看她的表情?,长指慢慢将?散落在她耳边的头发捋到后面,将?她的脸更完整的暴露在自己视线里。 他视线黏着她,吊儿郎当地玩笑了句:“怎么了,要和我?算清白?” 孟秋还在病气里,不太喜欢他这么讲话,也有些没力气应付,“我?要算清白,你就?能和我?算了吗。” 赵曦亭眼眸转冷,“所以你问什?么?” 孟秋听他语气不大好,恍然?察觉他们居然?在吵架,可是他们还怪铱驊异地抱着。 孟秋拿余光扫了赵曦亭一眼。 他衬衫平整禁欲,面容淡漠,熟悉得一如往常,但是他眼里有血丝,像是最近也没怎么睡,眼底下有青黑。 他在她面前总是无?坚不摧游刃有余,一两分憔悴便很显眼,仿佛自己的事还没处理?好,便风尘仆仆地来找她。 孟秋不想和他争吵了,慢慢挪到床上,平躺着,看向窗外的方向。 医院远处黄昏寂灭,灯火初上,时间没入长夜。 赵曦亭倚过来,撑在她头顶。 “不用有负担,孟秋。” “是我?欠你。”第42章热汀 孟秋病气一过?,暑假也快结束了。 赵曦亭回燕城后给她请了一个老中医,眉毛头发一道白,治病经验和年岁似的?老道,还没把孟秋的?脉,光看气色已经猜了个大概。 赵曦亭将亏欠两字弥补得很?彻底。 药方上配了酸枣仁,人?参,茯神,龙眼?肉等药材,说?是益气安眠,还搭了些养胃的?食补配方,药从燕城熬好了寄来。 老中医有天给孟秋发微信,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又?说?:“知道你?们小姑娘娇,但这药你?一口别吐,一吐就是好几块黄金。” “他给你?用?的?每一样都是最好的?。” 孟秋一直知道中药难喝,入口才知道有多苦,像黄瓜苦的?那?头榨成浓汁,足足有五百毫升。 赵曦亭日?日?雷打不动?来监工,要她拍喝完药的?照片,她不回,他就等。 经过?这一遭,赵曦亭可能是真歉疚,耐心了不少。 孟秋偶然回他一次信息,赵曦亭既不提她冷战的?事?,也不逼她每一条都回复。 他言简意赅连前几天的?情况一起问了,譬如睡眠有没有改善,胃口有没有好一些。 仿佛真关心她身?体,而不是图别的?。 一道道询问下来,比爸妈管得还仔细。 孟秋连着小半月都在喝中药,每天胃撑不下,舌头也憋屈。 她实在受不了。 有天赵曦亭打电话来,她正把一包药热好,整个房间都是苦味儿,她拿个盖子往碗上一扣,半点味道也不想?闻。 她杵在桌前,耷拉肩膀,对着手机细细地和他商量:“赵曦亭,能不能别罚我了。” 她真不想?喝了。 赵曦亭在电话那?头笑,到底还是小姑娘,再懂事?稳重也咽不了太多苦。 这段时间她连着给他脸色瞧,消息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作?罢。 问她过?得怎么样,她牛头不对马嘴发来一个“嗯”,就差没把“别烦我”摆明面上。 他压着性子没飞过?去逼她当面和他聊,现在听这一声,摆他面前的?掐丝珐琅茶具都似搽了嫩生生的?粉。 他居然不大想?和她计较了。 赵曦亭说?得不紧不慢,煨了一点无奈在里头,“孟秋,讲讲道理。我费半天劲请老先生出山给你?看病,怎么又?成罚你?了,嗯?” 孟秋没忘整件事?是他先起的?头。 再说?了,他罚她罚得少吗。 不过?赵曦亭这次是做了件善事?,她身?体比以前轻盈不少,不管谁碰见?她,都说?气色比以前好。 不肯吃药到底是她没理。 孟秋语调比刚才轻,“你?可以把他请回去的?。” 赵曦亭顿了顿,笑了声,低低徐徐的?嗓攀着她的?尾音缠过?来。 “折腾我啊?” 孟秋耳朵像被他咬了一下,她偏了偏手机的?位置,双脚曲在椅子的?横档上,低着头,唇挪了挪:“我真好了。” 赵曦亭呼吸深长,嗓音温下来,对着她,像把全?身?上下不多的?耐心都给出去了。 “郑老说?起码喝两个月,肝郁不是小事?,你?小小年纪烦心事?怎么这么多?” “乖点儿,继续喝,嗯?” 郑老就是给她看病的?中医大夫。 孟秋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开心的?,即便是有,睡一觉看看书也好了,但郑老那?天却问了问是不是有什么心结,她想?半天也没想?出来。 电话里静了一阵。 “几号的?车票,来接你??”赵曦亭和声问。 孟秋吃过?教训,票早早买好了,只是没告诉他。 赵曦亭听她沉默,嗓子还浮着笑,湖上落花似的?,正经起来便被打湿沉下去,冷寂的?本性露出来,没再等,也没用?问句,直接做决定。 “来接你?。” 孟秋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问她只是试试她的?态度,并不是真征询她的?意见?,还不如直接告诉她车子停哪个口。 电话里的?话题又?断了。 赵曦亭吐字很?淡,“天这么热,给你?买机票你?不要,你?一个人?提那?么多行李,转地铁转到什么时候?” “你?要是打车,有我派车方便?” 他略一停顿,嗓音泛沉,“孟秋,心疼点自己,成么?” 这一场病生的?,赵曦亭仿佛有了顾忌。 不管她多不情愿,他们现在就是同气连枝的?关系。 赵曦亭是所?向无敌的?。 由于他太过?坚固,她就像他城墙上的?漏洞,一点点小差错如同入侵的?外星物种,无孔不入扰乱他的?生活秩序。 孟秋长叹了一息,其实她没那么弱的。 在通话的?安静里,孟秋蓦地心跳鼓噪。 她抓准时机,鼓起勇气将了他一军,“所?以赵曦亭,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欺负我了。” ,尽在晋江文学城 - 天还是热的?。 这个时节的?霁水,适合傍晚出来,往近郊富有江南风味建筑群的?河边一坐,黑瓦白墙,黄昏在水里印着,一蓬蓬船从石桥底下穿过?,划乱了青里透橙的?倒影,柳树的?条一摇,风都是凉的?。 散步的?人?沿着河岸,不多时,就能听到小孩追追闹闹的声音。 现在文旅局很?聪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前没什么人?来的?小城市,往石桥河边搭些茶馆和表演,竟也吸引了些喜好安逸的?游客。 孟秋和毛青梦面对面坐着,一人?一杯茶。 “等你?半小时了,磨磨蹭蹭个没完,再给你?十分钟,不来我们走了啊。” 毛青梦一边暴躁地发语音,捎带手转了篇?帖子给孟秋。 孟秋在看文章。 毛青梦把手机一扔,收了收脾气,缓声和孟秋解释:“前两天看老师朋友圈转发征文活动?,选题很?卷面,有点无趣,但一等奖有三千块钱奖金呢。” “我是没什么希望了,从小学起就不爱写作?文,你?试试呗。” 她们的?母校霁水一中庆生,办了许多活动?,其中一项就是征文,面向全?体校友,主题是念念不忘的?青春,确实传统,但经久不衰自有它的?道理。 身?处远方埋头前行的?人?,总有一两个时刻会怀念曾经奔跑的?橡胶跑道。 孟秋正在看文章底下的?要求,没有立刻接话。 毛青梦似想?起了什么,不自在地坐直了,“我就随便一转,要不你?别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孟秋不知道她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快,疑惑地抬头瞥了她一眼?,笑说?:“可以写。” ,尽在晋江文学城 毛青梦视线躲了躲,在逃避什么话题。 孟秋倏而了然,唇边的?笑意平展下去。 她熄了手机,看向茶馆底下的?文创街。 夜色将垂,小圆灯串成两条线,龙须一样挂在摊子的?帏布旁边。 孟秋眼?里坠着街灯的?亮,回头笑得很?坦然:“我要是一直记着那?件事?情,还过?不过?啦。” 毛青梦有些讶异,探究道:“真不介意了?” 孟秋语气平和:“嗯,不介意了。” 毛青梦没继续问。 她不大擅长抽条缕析琢磨别人?的?处事?风格,孟秋碰上那?样的?人?渣,代入一下自身?,不深想?就觉得窒息。 怎么能不介意呢。 事?情是高二发生的?。 她和孟秋已经分了班,当时没多熟,怕冒犯,不敢揭人?伤疤轻易去打扰她。 但孟秋好像比想?象中要坚强?璍。 毛青梦有点心疼,托腮认真望着对面的?人?。 孟秋哪儿都柔,眉眼?柔,脾性柔,一条白裙穿身?上,连裙摆都带轻柔的?卷,偏一把骨头是硬的?,打折了还能一节一节接回去,撑起整个人?来。 毛青梦叹了一声,“我还宁愿你?哭呢。” “想?安慰安慰你?都没机会。”她开玩笑。 孟秋低头弯弯眼?睛,没吱声。 是哭过?的?。 但是人?不能一直哭的?呀。 毛青梦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到面前,很?豪气地说?:“嗑!” 仿佛那?不是一把瓜子,而是江湖剑客该大快朵颐的?肉。 然而……孟秋拿手剥。 毛青梦看得直笑,“你?怎么这么吃瓜子。” 孟秋一板一眼?,解释说?:“这样子弄,壳子不会吃进去。” 吃进去还得吐出来,这方面她有些犯懒。 毛青梦大大咧咧:“诶?那?没味道了。” 孟秋笑说?:“哪儿会呀。” 毛青梦学她的?吃法剥了几颗,实在受不了慢性子,调侃:“听你?儿化音精进不少,是不是交那?边的?男朋友了。” 孟秋垂睫不急不慢把瓜子仁拎出来。 “在燕城呆久了就会染上。” “也不一定因为男朋友。” 两人?瞎聊了一阵。 毛青梦突然瞥见?一人?,搓搓手上瓜子壳,一脸恼相,“潘谷玉,你?自己看看几点了。” 孟秋闻声看向楼梯口走得大汗淋漓的?女生。 女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得算快,穿了条名浅黄色媛风连衣短裙,裙摆几乎短到大腿根。 她腿又?细又?长,栗棕色的?头发带了发箍,发质柔顺发亮,妆容细致到面部边边角角,在小城市里乍一看,像陈年铁屑桶里掉了颗小银块。 精致得格格不入。 女生先冲孟秋礼貌笑笑,再对毛青梦连说?几声对不起。 她的?脸仿佛一张作?画工具,有种秾丽虚幻的?美。 “好了嘛小姨,今天我请客。” 毛青梦像被踩了尾巴,愁眉苦脸,“哎呀,在外面别叫我小姨,说?好几回了。” 孟秋噗嗤笑出声。 她之前就听毛青梦说?过?,她外婆儿女多,大的?和小的?差了二十多岁,连带毛青梦辈分也和一般人?不一样,生下来没多久,就是长辈了。 毛青梦给孟秋和潘谷玉互相做了个介绍。 潘谷玉比她们小一岁,文化课还不错,但算不上拔尖,高考走了艺考的?路子,最后考上燕城一所?艺术类一本。 潘谷玉没来之前,毛青梦说?了家里人?的?担忧,怕她叛逆起来没个度,让孟秋做个中间人?,要是潘谷玉有什么事?,可以问问她。 毛青梦瞥见?潘谷玉的?包,停住摇摇头,叹了口气,“新买的??一两千的?包不也挺好的?,看不明白你?。” 潘谷玉不大在意地拍了拍,“假的?。” 毛青梦撇了下嘴,“所?以看不明白你?。” 潘谷玉也不生气,给她科普。 “你?不懂,一两只假包混在真包里,别人?看不出来,这年头还拿放大镜看你?的?包呀,做工早不一样了。” “再说?了,你?问问那?些有钱人?,哪有几个不背假包的?。” “这叫生存需求。” “什么生存需求,”毛青梦听得直蹙眉,朝孟秋抬抬下巴:“我同学没你?这些花头精,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长这么好看也不见?心浮气躁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