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页)
感觉他的灵魂一下从单薄卑微变得厚重复杂,看不穿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熟悉的冷杉味道,姜禧垂头顺了顺身前的长发:“哥,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怎么会是一家的呢。” 姜凉昭和她并肩:“我刚才叫人查了,陈雾是养子。” 姜禧不可思议地“啊”了声:“是养子吗,那怎么还生气摆架子。” “你以为是豪门家产丰厚身份有别?”姜凉昭说,“一个老屋有什么好争的,亲生的跟收养的差不多在一个位置。” 姜禧把手伸出去,让雨水淋到她手心:“陈雾只是个保安。” 姜凉昭道:“初三就辍学了。” 姜禧点点头:“家里穷,不能让两个人都上学,成绩不好的肯定就不学了。” 姜凉昭侧身面向妹妹:“你对陈雾有敌意。” 姜禧眨巴眼睛:“有吗?”她急忙澄清,“我只是单纯的对他的性格不……” 姜凉昭言辞犀利颇为直白:“陈雾是跟炽哥关系不错,可他是男性,你的敌意会不会站不住脚?“ 姜禧羞恼地嘟嘴:“都说了不是那回事了!” 姜凉昭确定妹妹没发现什么,他不易察觉地松口气:“你也回吧。” 姜禧是没心思去找炽哥哥了:“你送我。” “自己打车。”姜凉昭不顺着她。 姜禧任性道:“我不管,平时我去哪都是季明川送我的,我不要一个人。” 姜凉昭那张斯文英俊的脸上出现不常见的肃冷:“小禧,你来春桂之前都是自己想去哪就去,不依靠谁。” 姜禧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春桂乱嘛。” 姜凉昭拿出手机:“尽快从这种不安全不健康的状态里出来。” 姜禧一头雾水:“什么呀。” “我已经给你叫好了车,在这等着。”姜凉昭将手机收回长裤口袋里,他在黄遇面前是一副不当回事样,这会儿却让小妹多交其他朋友。 姜禧从随身斜跨的手工小包里拿出帕子擦手,无精打采道:“不交了,都快走了。” 姜凉昭看出妹妹心情不好,就抚了抚她的后背,说会给她买一些春季的汉服。 “我自己也会买。”姜禧皱皱秀挺的鼻子。 “乖。”姜凉昭摸她头发,“我打算明天就联系一中的校长,让他那边帮你挑个班调过去。” 他尚未搬出事先准备好的换班理由,就听妹妹说了句:“不用换了,季明川说他会调走。” 姜凉昭略显诧异地动了动眉头。 怎么像是…… 被人预判到了这步棋? . 姜凉昭回到场内,他看到黄遇的信息就直奔洗手间。 黄遇倚着墙打游戏,大杀特杀。 晏为炽双手抄在敞开的冲锋衣两侧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来回走动,忽然道:“以后聚会,叫姜禧别带那个季明川。” 黄遇在一声声卧槽里夹带一句:“他不是陈雾的弟弟吗。” 说不定还是你小舅子呢。 晏为炽压着烦躁的情绪:“没看出他不高兴?” 黄遇:“……” 真没看出来。谁没事关心一个男的。 黄遇退出游戏:“可他们毕竟是兄弟俩,是一家人,我们作为外人不好……” “就这样。”晏为炽走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人,“回家?” 陈雾看不出异样:“你不玩了吗?” 晏为炽抬起一条手臂,横在他的后腰跟墙壁之间,推了推他:“不玩,走吧。” “就走了啊,我看你挺喜欢溜冰的。”陈雾反应迟钝。 “哪只眼睛看的?”晏为炽气笑了,“不是赵潜带你来这里,我会过来?” 正巧往这边来的姜凉昭:“……” 黄遇:“……” 炽哥这是干嘛啊。 有些话也不是非要说出来的吧? 黄遇在原地目送炽哥拽着陈雾走溜冰场后门,他好半天才恍恍惚惚地说:“昭儿,我为什么感觉炽哥已经开始长恋爱脑了,就算是谈了个小美女也不能长那玩意儿啊,那可是绝症,是我一个人有这错觉吗,你快扇醒我。” 姜凉昭突兀道:“兄弟俩都进了我们的圈子。” 黄遇经姜凉昭一提醒才意识到这个,对啊靠。他嬉笑:“你推断出什么了?” “都是普通人,”姜凉昭补充,“目前而言。” 黄遇不那么觉得。 抛开学历背景,当弟弟的那副皮相跟普通不沾边。 当哥哥的仅凭拿捏炽哥这一手,就是终身成就感获得者,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质疑不了他的手段心机。 . 当晚,姜凉昭把查到的东西发给了晏为炽。 就是一份家庭信息,简单到只占了两三行,没什么值得去研究的地方。 晏为炽却从中揪出了不对盘的地方,他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陈雾!” 房里响起陈雾的应声:“啊?” 晏为炽推门进来:“你是季家养子?” 陈雾坐在床边泡脚,他呆了呆:“你查我了啊。” 晏为炽:“……” 他果断否认:“不是。” 接着又面不改色地供出发小:“凉昭查的。他也不是冲你,冲的是谁你清楚,当哥哥的不放心妹妹。” 陈雾听了就没再说什么了。 “我们不管他们,我们说我们的。”晏为炽弯下腰背,双手撑着腿部,半蹲着站在陈雾面前,隔着洗脚盆逼近,“去年过年那会儿我问你是怎么还俗的,你告诉我说,我离开小庙的第二年,你家人找到了你?” “我的家人确实把我带回家了。”陈雾泡在盆里的两只脚互相搓动,“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我去了季家。” 晏为炽的目光盯在他无意识抿紧松开的唇上:“不想说就不说。” “谢谢。”陈雾感激地冲晏为炽笑了一下。 晏为炽摸鼻子:“你弟,”这称呼刺耳,他改成全名,“季明川在溜冰场说的那些,是真的?” 陈雾说:“他在演。” 晏为炽服了:“操,我说当时怎么有点反胃。” “晏同学,你反胃可能不是因为他,是你受凉了。”陈雾认真地说,“昨晚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你的被子在地上,就给你盖上去了,早上又掉了。” 这话题一溜烟跑八百里外去了。 晏为炽板着脸直起身:“别管。” 陈雾说:“我给你煮点姜茶吧,喝着不是坏事。” 晏为炽捋着发丝满身颓样,怎么不是坏事,身上心口的火已经够旺盛了。 “你想煮就煮。”晏为炽看盆里那双被水流包裹的脚。 都是磨出来的痕迹。 那手上怎么一点都没有…… 问也不说。 陈雾泡了多长时间的脚,晏为炽就看了多长时间。 晏为炽没有跟陈雾打听是什么矛盾,导致他和季明川兄弟不合。 因为他们之间的家长里短只要扯出个头,后面就是个巨大的毛线团,都和他无关。 相当于是,他在门外,看门里的陈雾和季明川。 想想就抑郁。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疑似对兄长有占有欲的,弟弟。 几点信息叠加在一起,就是欠揍。 陈雾突然说:“什么都别做。” 晏为炽古怪地瞥了陈雾一眼,从哪猜出他的心思的?观察力这么敏锐。 陈雾又说:“别去找他。” 晏为炽不屑冷笑:“怎么,他有狂犬病?” 陈雾:“……” 他擦着脚,若有似无地自语:“不想把句号,变成省略号。” . 溜冰场那次,季明川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招呼,让西德那些人知道陈雾是他哥,没有了其他动静。 他像是站在岸边往以陈雾画圆的一个湖里投了块小石子,只是想看看能激起多大的波浪。 之后他上课,刷题,复习,备考,俨然就是一个为梦想奋斗,指望高考成绩能让他人生换一个高起点的学生。 这世上很难有人能揣测出他的心思。 陈雾没有因为季明川的反常就找去一中,也不奇怪怎么西德没人跑到他跟前嘲笑他找他麻烦,他慢慢吞吞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不受影响。 倒是姜禧,她不习惯了。 不过她每次经过季明川的教室,都忍着没进去,而是按照她哥说的,开始结交新朋友,试图度过在春桂的最后两个季节。 天气渐暖,一切都在朝着七月飞奔。 陈雾留下来的十多条鳑鲏全让晏为炽养死了,他拎着自己做的鱼竿去水库钓鱼,打算把钓的鱼放进去填补鱼缸。 水库边的位置多,陈雾随便选了一个抛饵。 不多时,有个老头儿过来了,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手提着沧桑的渔具包,一手端着碗热干面。 老头儿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呼哧呼哧把热干面扫进肚,他用发肿的眼打量陈雾:“面生啊,先前没见过。” “我是刚来的。”陈雾说。 老头儿在裤子屁股后面的兜里摸索出小半包烟,撑开皱巴巴的烟盒往上抖抖,递过去一根烟,“来口?” 陈雾摆手:“我不会。” “抽烟有什么难的,打火机一点,牙一咬,再一吸,一吐,完鸟。”老头儿幽默地说。 陈雾看着有在认真听,可是细看就能发现,他眼珠都不带转的。 明显是当作了耳旁风,呼一下就过去了。 “这边按时间算,比按斤算的便宜,但是鱼没按斤算的好钓,”老头儿捻着挂在胸前的小根弯曲面条吃掉,碎碎叨叨,“以前是好钓的,一会就钓一桶,现在不行喽,有时候熬个通宵都钓不到一碗。” 陈雾的食指抵着眼镜往上推:“鱼精了。” “是啊,饵放多了,不轻易上当了。”老头儿颇有感触。 陈雾聚精会神地盯着浮子:“那就换个饵。” “成不了,我准备换地儿了。”老头儿说,“今天是最后一次钓了。” 老头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找陈雾聊天,陈雾都会回答。 就这么过了差不多一小时,陈雾旁边传来了打呼声,老头儿靠在座椅里睡着了。 等他一觉睡醒,陈雾的桶已经满了。 老头儿震惊得往桶口凑:“你怎么钓了怎么多?” 陈雾夹着腿间的竹竿:“就这么钓的。” 老头儿:“……” 一个连起杆都不流畅的新手,钓了一桶的鱼,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 老头儿去西餐厅吃饭,门口的服务生不让他进,他把胡子撇开,让对方仔细瞅瞅。 服务生嫌他脏,一个劲地赶他走,还是经理认出他是老顾客,赶紧迎了上来:“赵校长,您钓完鱼回来了啊。” 赵老哼了声,手往身后一背,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餐厅,对要教训服务生的经理说:“也别为难小娃娃,挺有职业素养的。” “不为难不为难。”经理领他去楼上包房。 赵老路过大堂,跟经理点名要某个服务生照顾他用餐。 某个服务生就是晏同学。 赵老张口就是老熟人叙旧:“你怎么又换工作了,没一个长久的。” 晏为炽公式化地问:“喝什么酒?” “最便宜的。”赵老一脸拮据样,他前言不搭后语,“时间过得真快,你在这都是第三年了。” 晏为炽递菜单。 赵老随便点了两菜:“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带带小潜。” 晏为炽不为所动:“不一定能进一个厂。” “贤侄啊,”赵老伸手去握晏为炽的手臂。 “少攀亲。”晏为炽嫌弃他一手的鱼腥味,避开道,“想让赵潜回本家,你自己就能送,我可没那本事。” 赵老把伸到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怎么这么谦虚,跟我今天钓鱼碰到的眼镜小伙一个样。” 晏为炽徒然眯眼:“从水库过来的?” “小伙技术好啊,钓的那些鱼够他跟他家人吃上好几天了。”赵老羡慕地砸砸厚嘴皮子。 晏为炽沉下脸:“老头,别踩我底线。” 话落就走,不伺候了。 赵老气急,没良心的,好歹在这小地方陪了你三年。 虽然本意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