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页)
又开始下了。 “回去了。”晏为炽转身就往摩托车停靠的地方走。 身后传来弱弱的声音,“我还没下班。” “陈雾,你是不是有病?”晏为炽回头就骂。 陈雾垂着温软如水的眉眼,手指捏着制服袖子,他冷得打喷嚏,身子一阵阵地轻微发颤。 晏为炽盯住他片刻:“等十分钟,继续上你的班。” 说完就径自骑上摩托走了。 . 陈雾回学校的时候,校门口空荡荡的,这里不见任何作为斗殴场地的蛛丝马迹。 地面一点儿垃圾都没有,包括血迹。 仿佛是前一秒正打得火热,下一秒突然停战,开始清理现场。 陈雾把保安室的小门关上,他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才把制服剩下的扣子全部解开,将从外面带进来的一个雪团覆在肚皮上面。 后面几个小时都是风平浪静,接班的同事来晚了,做做样子的跟陈雾道歉,陈雾也没说什么,交了班就走了。 陈雾离开学校就直奔最近的眼镜店。 店员向他学生突然就散了。” “混混里也有领头的,一句话的事。”老刘那边有人叫他名字,他放下手机忙去了。 陈雾没挂电话,他趴着不动,眼皮起了几层褶子往下沉。 没过多久,手机那头再次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小陈,我替你申请了,给你配电棍!” 陈雾感激道:“谢谢叔。” “谢什么,你可一定要长记性,下次别离开保安室。”老刘叹了口气,“先这样,你睡吧,别的话明儿等你上班了再说。” . 陈雾再次进入梦乡,一股刺鼻的药酒味把他拽到了现实中来,他撑着床起来点,发现晏为炽在看他买的早饭。 “晏同学,你没去学校啊?” “懒得去。”晏为炽把桌上的早饭全拨了个遍,“全冷了,没一个能吃的。” “我给你热热。”陈雾掀开被子,拿了枕边略小的旧棉裤穿上,他站起来抓着裤腰往上提,使力使得脸红脖子粗。 晏为炽不忍直视:“春桂最冷的时候也不到零下五度,至于这样?” “我过冬不穿厚棉裤就没有安全感,习惯了。”陈雾踩踩床上的羽绒被,嘀嘀咕咕道,“像这被子,轻飘飘的,盖起来就没有棉花做的踏实。” 晏为炽:“……” 他瞥到陈雾床头板上的眼镜,走近去拿:“新配的?” 陈雾点点头。 “你一点审美都没有?”晏为炽难以置信,“这么难看的镜框,你也买?” “也,也还好啊。”陈雾小声说完,仰了仰脸。 高度近视等于半个瞎子,没了眼镜,哪怕他用力睁大眼睛让自己显得认真有神,在别人看来,眼神依旧是迷离的。 晏为炽顿了一瞬,把眼镜扔床上:“你看看,这他妈好看吗?” 陈雾捞起柔软的乌黑刘海,慢吞吞地戴好眼镜,他的五官线条偏模糊,暗淡的豹纹镜框倒成了装饰。 晏为炽一声“又土又骚”发不出来,他皱着眉头,像个古板的老父亲,一大堆教育的话忽然卡在嗓子眼。 别管。 他丑他的,影响不到我。 . 门外有一阵脚踩积雪的吱呀脚步声,是几个钓鱼的人,他们穿着胶靴手拎渔具,吞云吐雾间尽是今天要大干一场的壮志雄心。 过了会,那几人又灰溜溜的折回来。 他们在这条路上来回的走,找不到下饵的窝点。 天寒地冻。 晏为炽躺在吊床上听歌,余光偶尔瞥一眼热早饭的身影,他此时此刻蓦地陷入沉思,自己昨晚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头。 陈雾提了提袖套,有感应地转头望去。 晏为炽对上陈雾疑惑的目光,思路瞬间就被打断了,他先发制人:“早饭热好了吗?快点。” 陈雾忙在锅里放水,把装着包子的大碗放进去。 这么烧上一会儿,包子就热了。 “陈雾,过来。”晏为炽突然开口,“把药酒擦了。” 陈雾先把烫好的豆浆拿给晏为炽,然后才走到他的书桌边,拿起他带回来的药酒看看。 “是开过的啊。”咕哝了句。 “不是新的就不用?”晏为炽叼着豆浆袋子跳下吊床,作势要拿回药酒。 “我没说不用!”陈雾飞快地倒点药酒在手上,他盖子都顾不上拧,就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沿着受伤的地方慢慢揉搓。 药酒的效果来得猛烈,那处皮肤很快就从清凉变得灼热,陈雾呼了口气:“昨晚真的很吓人,大家都是同学,干嘛打架呢,幸好没结冰,要是结冰了,一摔一个屁股蹲,很危险。” 他舔舔嘴皮子,寻求认可,“你说是吧,晏同学。” “嗯,豆浆还可以。” 陈雾:“……那我明天再给你买。” 晏为炽都没听陈雾说的什么,注意力都在他左耳的两个指印上面。 没用多大力气,怎么就青了。 有那么嫩? 晏为炽浑然不觉的回忆起了触感,好像是挺嫩的,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绷着下颚咽下去口中的热甜豆浆,扶着额头去外面吹凉风。 好好的揪人耳朵干什么。 以前没干过这事。 晏为炽蹲下来的动作倏然僵滞。 以前……干过,还是对着同一个人干的。 操。 晏为炽在风里喝完一袋豆浆,什么也没琢磨出来,迈着懒倦的步子回屋睡去了。 . 斗殴事件过去几天了,晏为炽发现陈雾弯腰的时候还是很吃力,喘气声也会变得急促不稳。 要不是陈雾一天到晚的身上都有一股子药酒味,晏为炽都要怀疑他没好好擦药酒。 “怎么你肚子上的伤还没好,”晏为炽靠在卫生间门口,“衣服撩起来,我看看。” 陈雾正洗着脸,一下呆住。 “我数到五,你不照做,我就自己动手。”晏为炽漆黑锐利的眼盯着镜子里的陈雾,语调漫不经心,“一,二,” 陈雾脸上含有香皂味的水珠凝在下巴上,啪嗒掉进洗脸盆里。他刚转身,就被一股力道按在洗手台上。 “晏同学你先让我……你别……” 陈雾没了声音。 晏为炽把陈雾的棉衣,毛衣和秋衣全部掀了上去,露出他白得晃眼的腰腹和一部分胸口。 以及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淤痕。 跟陈雾自己口述的压根不是一个等级。 晏为炽愣了愣,面色铁青:“你他妈真是,” 他发现陈雾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察觉姿势不太对就后退一步,偏头点了根烟,“谁踢的,还记得吗?” 陈雾垂着眼睛整理衣服:“没看清……” “那就都有可能。”晏为炽用力咬住烟蒂,嗓音低不可闻,“都算。”第7章 快要放寒假了,紧张的气氛吹向各个学校,西德高除外。 不管是哪个教室,都是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底下睡倒一片,没有人听。 更有的不在班上,到处乱窜溜达的。 陈雾避开几波学生上了楼顶:“晏同学,我来了!” 晏为炽靠坐在墙边地上,食指对他勾了勾。 陈雾快步过去,从兜里掏出……针线:“哪里开了?” 晏为炽抬了抬手臂。 “是袖子啊。”陈雾利索的穿针引线,一只手拢住晏为炽衣袖开线的地方,一只手拿着针,利索又平稳的缝了起来。他轻声说,“只是开了一点,可以等放学后再弄的。” 晏为炽屈着一条腿看手机:“为什么要等到放学后?不是有你?” 陈雾不再说话。 虽然今天终于出太阳了,但是楼顶的风很大,还是冷。 他的手干干的,好几根手指甲的周围都有扯倒刺留下的小血点。 晏为炽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从手机屏幕转到陈雾手上。 陈雾缝好以后仰了下头推眼镜,晏为炽迅速阖眼,他在心里低骂,我怎么看个倒刺都能看入神。 手臂被抓着往上抬,晏为炽的眼眸撩开一点,在那条缝隙里看陈雾的发顶。 陈雾凑到缝线处,用牙咬掉多余的线,收起针说:“晏同学,我下去了。” 晏为炽:“等会。” 陈雾于是停下来,眼神询问。 晏为炽闻着一阵阵的药酒味,额角直抽,把人叫住干什么? 他将曲着的腿放下来,站起身走到护栏边,漫不经心的往远处看。 春桂唯一一个有文化底蕴的景点香鄂山在云雾里,时隐时现。 他兴致不高的看了一会,回头。 陈雾依旧安静的站在原地。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一只暖洋洋的大熊。 晏为炽嫌弃道:“你哪来的军大衣?” “刘叔给的。”陈雾说,“他是我同事,我跟你提过他。” 晏为炽:“那他为什么给你?” “他看我骑车上下班冷,就给我带了这个,说是他女儿给他买的,他穿不到,放着浪费。”陈雾的手缩在偏长的军大衣袖筒里,老老实实地交代着。 “非亲非故,无缘无故,你也敢收?”晏为炽毫不留情地嘲讽,“天底下找不到比你更好骗的。” 陈雾被训得一愣一愣的:“……我没有让人想骗走的东西吧。” 晏为炽看他那傻冒样,面部一抽:“是没有。” “那我走喽?”陈雾指指楼梯口方向。 晏为炽赶耳边烦人的小虫子一样,手指并拢,往外挥了几下。 . 陈雾回去的半道碰上几个女生,他没有停,没什么存在感的继续前行。 出乎意料的,一个声音响起,“站住!” 陈雾起先以为不是叫的自己,他还在走,肩膀倏地被抓住,那力气大得很,直接将他整个人扳转到了后面。 马尾女生快一米八,几乎跟陈雾差不多高,她快贴上来了,张口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句问话:“是不是你?” 陌生又炽烈的少女气息袭来,陈雾往后仰头,跟她拉开距离。 眼镜被拿掉了,他反射性的眯了下眼睛,然后睁大。 “是你。”女生犀利的眼神变得激动,“就是你!” 其他几个看半天了,一头雾水:“潜姐,什么情况?这不是咱学校新来的保安吗。” 赵潜围着陈雾转了转,吹了两声口哨,她长得大气,做这个动作不会让人觉得耍流氓:“那晚不知道哪个活腻了的孙子打我,有个人把我拉开,替我挨了一糟。” “就他?” 大家齐刷刷地打量保安。 穿得比老大爷还多,一看就很虚。给人的感觉就像民国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没有主见,没有出息。 总之就是,富婆喜欢的,好掌控的小狗狗。 不过,鼻子是真的好看。 皮肤也白。 “就他。”赵潜仗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第一个有胆量护她的人,她一拳抵在陈雾胸口,又敲敲自己的,“以后你就是我哥。” 陈雾揣在军大衣兜里的手都没拿出来,他和声和气道:“同学,你是不是搞错……” “哥,带你去玩儿。” “我还要上班……” “上什么班,我跟我爸说声就行。” “你爸?” “校长啊!” . 篮球馆的更衣室里,晏为炽躺在椅子上听歌,忽然出声:“凉昭,平时我衣服开线是怎么处理的?”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站在储物柜前的姜凉昭诧异地看他一眼。 “衣服有问题?”姜凉昭走过去看看,“这不挺好的。” 晏为炽翘着腿懒声:“问问而已。” 他闭着眼,神情犯倦:“我睡会,出去把门关上。” 姜凉昭耸耸肩回到储物柜前,他一只手在自己的个人物品里翻动,一只手接打进来的电话。 “你们怎么还没来?” “炽哥说要睡觉,我快了。”姜凉昭说。 “炽哥又睡?靠!球扔哪呢,老子这脸值一个亿,砸坏了就让你死!”黄遇气急败坏地骂完,八卦地说,“赵潜带了个人过来,小保安,说是她刚认的哥,她罩着的,别把我笑死,不就是看上了,今天叫哥,明天叫哥哥,我还以为她眼光多牛逼,连我们炽哥都看不上,敢情是重口人群。” 姜凉昭隐约察觉背后投来视线,他以为是黄遇嗓门太大,打扰到椅子上那位爷了,就压低声音道:“我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