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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删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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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

……嗯。我的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目光却死死钉在她脸上,试图从那片死寂中找到一丝破绽。她刚才在记忆里看到了我!她看到了我抱着她死去的女儿!为什么她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她的眼神如此平静是连接不稳定导致的认知偏差还是……她早就知道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脑海——我的记忆空白,是否也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2

真相浮现

苏芮没有再看我一眼。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向舱门,身影单薄得随时会被风吹散。舱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那个被巨大悲伤和秘密压垮的女人。

我瘫坐在椅子里,指尖冰凉。那个雨夜中抱着濒死小女孩的、属于我自己的侧影,在脑海中反复闪现,挥之不去。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钝痛。真相像一张无形的网,带着冰冷的恶意,悄然收紧。我盯着控制面板上残留的苏芮资料——她的全名,她的地址,她女儿小雨的名字和那张小小的、笑靥如花的照片……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沿着脊椎向上蔓延。

我必须知道。必须知道那个雨夜发生了什么。必须知道我空白的那段记忆里,究竟埋葬着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幽灵,游荡在苏芮生活轨迹的边缘。凭借职业积累的灰色人脉和难以启齿的技术手段,我小心翼翼地挖掘着那个被雨水和鲜血浸透的日期。线索如同散落在黑暗中的玻璃碎片,冰冷、尖锐,每一片都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小雨的死亡证明书扫描件出现在加密信息流里。死亡原因:车祸导致的重型颅脑损伤。死亡时间:6月17日,晚21:47分。地点:城郊环线公路23公里处。而事故

认定报告书,那个冰冷的、盖着红色电子印章的PDF文件,最终像一颗子弹射入我的视野。

……事故主要责任方:林默(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驾驶车辆(车牌:XXXXXX)违规变道,高速撞击受害人苏小雨(监护人:苏芮)所在车辆(车牌:XXXXXX),导致其车辆失控翻滚……林默肇事后逃离现场……

报告书下方附着几张模糊但足以辨认的事故现场照片。其中一张,清晰地拍到了我那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深灰色轿车——车头严重损毁,前挡风玻璃呈蛛网状碎裂。旁边翻倒的银色小车,正是苏芮记忆中那辆。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成了报告书上那个冷冰冰的名字,那个肇事逃逸的凶手。记忆深处那片被精心擦拭的空白,此刻被这份报告粗暴地填满了——用最黑暗、最丑陋的颜色。原来我的职业,我的救赎,不过是在替一个杀人凶手擦拭血迹。那些被我删除的、属于他人的痛苦记忆,此刻像无数冤魂的尖啸,在我空白的记忆深渊里疯狂回荡。

林默……林默……我低声念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干涩扭曲,像一个陌生人。那份报告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意识里。苏芮……她删除记忆,仅仅是为了逃避痛苦不,这解释太苍白了。她支付高昂费用给我这个记忆清洁工,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亲手抹去指向我自己罪证的画面她平静的眼神……那深不见底的死寂……那里面藏着什么一种更深的、更粘稠的黑暗预感,如同深海的淤泥,从脚底缓缓漫上来,试图将我吞噬。

仅仅是删除罪证这念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了更深的怀疑涟漪。苏芮那深潭般的眼神,那份平静下汹涌的暗流……直觉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向那片被删除的记忆深处。我的记忆被清洁过,手法极其专业,几乎不留痕迹。但几乎不是绝对。职业的本能告诉我,再高明的删除,也会在意识的海床上留下冲刷过的沟壑,在神经元的废墟里埋下未被完全焚毁的碎片。

我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强行撬开那片被封锁的、属于我自己的黑暗记忆的钥匙。而钥匙,很可能就藏在我每天操作的那套神经接入设备里——只是需要一点非官方的修改,绕开那些保护性的安全协议。

深夜的操作舱,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我拆开自己那顶连接头盔的外壳,动作精准而冷静,如同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手术。焊枪尖细的蓝色火舌舔舐着精密的微型电路,几根细如发丝的导线被小心翼翼地重新连接,接入一个我私下编写的、功能强大的记忆挖掘程序。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这不是清洁,这是暴力开掘,是深入自己意识雷区的排爆作业,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头盔重新组装完毕,沉甸甸地压在头上,冰冷的触感深入骨髓。我深吸一口气,启动了那个被篡改过的程序。

检索自身深层记忆碎片。关键词:6月17日。苏芮。小雨。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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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致命争夺

指令发出,意识瞬间被拖入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如果说苏芮的记忆像一座尘封的档案馆,那么我自己的深层记忆,则更像一片被风暴蹂躏后、遍地狼藉的废墟。焦黑的残垣断壁倾斜着,指向污浊的天空。地面龟裂,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缝,从中渗出粘稠的、沥青般的黑暗物质,散发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这就是我的记忆迷宫,一座由痛苦、恐惧和巨大的缺失构筑的囚笼。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灼热的灰烬。

我艰难地在这片意识的废墟中跋涉。脚下是松软的灰烬和尖锐的瓦砾。狂风呼啸着卷起黑色的尘埃,发出如同亡魂呜咽般的声响。那些被删除的记忆碎片并未真正消失,它们如同被诅咒的幽灵,在这片废墟中游荡、闪烁。碎片里充斥着扭曲的汽车金属、碎裂的玻璃、刺耳的刹车声……还有苏芮那张在剧烈震荡中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林默!你在干什么!停下!!一个尖利到破音的女声碎片猛地刺入脑海,带着无法形容的惊骇和绝望。

这声音……是苏芮!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攫住了我。我集中全部意志力,像在惊涛骇浪中抓住唯一的浮木,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废墟深处一条最幽暗、布满粘稠黑暗物质的记忆裂隙前停下。裂隙深处,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顽强地闪烁、跳动,像垂死的心脏。那是我最核心、最不愿面对、被删除得最彻底的记忆节点。它被厚重的、如同黑色沥青般的遗忘屏障层层包裹、封印。

没有退路了。我凝聚起全部的意识力量,化为一柄无形的、锋锐至极的意志之刃,向着那粘稠黑暗的中心,狠狠刺入!

噗嗤——

仿佛刺破了什么实质的障碍。眼前的黑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猛地旋转、扩散、然后轰然炸开!

景象瞬间切换。剧烈的颠簸感!熟悉的深灰色轿车内饰在眼前疯狂摇晃!车窗外是瓢泼大雨和飞速倒退的模糊路灯光影。

林默!你这个疯子!放开!把方向盘给我!苏芮的尖叫就在耳边炸响,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和愤怒。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惨白如鬼,正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用尽全身力气向左猛拽!她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方向盘的真皮包裹里。

滚开!别碰我!我的声音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却充满了陌生的、狂躁的暴戾!一股无法控制的、火山爆发般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我几乎是本能地、用更大的力气死死攥住方向盘,狠狠向右猛打!手臂上青筋暴起,力量大得惊人,只想把这个抢夺方向盘的干扰者甩开!